“……”
云琇默然良久,紧接着一叹:“还是做阿玛的狠的下心。”
语气却含了笑意。
畅chūn园有着湖光山色,无边美景,得了太皇太后吩咐,匆匆赶来的太子殿下心情依旧有些不美妙。
四弟待己严苛,待人也严苛,更别提九弟闯了那样的祸事。每每下了学,就被拎去四弟的院子,吃睡都在一块儿,皇阿玛这般心狠,他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么?
太子越发忧心忡忡起来。
何柱儿一看,大事不妙。
今儿可是太子爷与未来太子妃相见的日子,皇上身边的梁大总管还悄悄同他递了话,说,万一砸了好事,过后唯他是问。
想起这个,何柱儿就心里苦。
四阿哥再可怖,还能把九阿哥吃了不成?
他赶忙劝道:“我的爷,老祖宗、太后还有诸位娘娘都等着了。至于九阿哥那头,您着实不必担忧,有宜贵妃娘娘在,四阿哥定然有分寸!皇上这是盼子成龙呢。”
“盼子成龙?”太子幽幽道,“孤不信小九,这话免了。”
何柱儿眼角一抽,迷糊了。
您这是心疼九阿哥,还是不心疼?
由他这么一打岔,太子的心情好转了些许,很快,又变得有些……紧张。
皇阿玛替他挑的瓜尔佳氏,是个怎样的姑娘?
殿内衣香鬓影,欢笑阵阵。为见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人选,决不能马虎,娘娘们皆是丽容盛装以示重视。
有人好奇有人猜疑,还有人本着挑刺的心思落座,未来国母竟是出身汉军旗,她与各家贵女相比,出色在哪里?
可见到那位扶着老祖宗出来的、身着天碧青衣裳的姑娘,就连惠妃也是震了一震,短暂的没了声。
那姑娘微垂着眼,鹅蛋脸,弯眉,肌肤分外白皙,五官不是顶顶出彩,倒称得上清雅秀丽。十五岁,原撑不起天碧青这样的色彩,可她竟压过了衣裳,而不是衣裳压她;小巧的珍珠耳坠衬着玉白面庞,装扮出奇的合适。
周身一个“稳”字,规矩挑不出错来,瞧不出半点浮躁之气。
按理说,稳过头了便是老成板正,犹如木桩;可她的稳却是恰到好处,一分不增一分不减,同时不失女儿家的柔,让人瞧了就觉亲切喜欢,生不出丝毫恶感。
温贵妃坐在左下首,心里暗赞:这身气度,足以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与尊养惯了的妃位娘娘(专指惠妃)挨在一块儿,怕也不逊色,相较起来,甚至犹有胜之。
大殿短暂地静了一瞬。
单是浅浅一望,瓜尔佳氏便堪配未来国母了!
环视一圈,太皇太后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她的手,却因高寿久病之故,显得有些吃力。
那姑娘忙换了一种姿势,扶着太皇太后缓缓坐下,抿唇笑着,轻声问:“老祖宗,这样可舒服些?”
嗓音平滑温柔,算不上娇嫩,可她说来如水一般娓娓,让人听着舒服。
端看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众妃心里头便有了数。
就有人感叹,不愧是皇上千挑万选之人。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眼神慈爱,似是恢复了矍铄jīng神:“舒服,舒服多了。静初,快见过众位娘娘,她们可算是等不及了。”
静初闻言,轻声应了是,依次给娘娘们请了安。
也不知出自何意,平嫔请了良嫔与静嫔上座,打乱了原先册封之序。谁知瓜尔佳氏jīng准地唤出封号,绝无错误,观之行礼,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云琇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待她请安完毕,褪下手腕上的红玉珊瑚,柔声道:“好孩子,本宫身上也唯有这东西值些银两,由你拿去玩儿。”
不等静初说话,温贵妃睨她一眼,笑道:“值些银两?别听她的鬼话。宜贵妃这是喜欢你呢,尽管接来便是。”
静初面上浅淡一红,而后大大方方地接过,珍重地系在了手腕上:“谢宜贵妃娘娘赏。”
这样的仪态,着实令人妥帖,云琇笑容愈发深了些。
梦中人人称赞的太子妃,除却与她jiāo托宫务,平日里极少来往。时移世易,如今瞧见瓜尔佳氏骨子里的青涩,恍惚之间,脑中浮现了许多场景,最后定格在康熙五十七年。
废太子妃、理亲王福晋病逝,礼部不敢奏请祭文,独独皇上力排众议,“以皇太子妃礼厚葬”……
皇上从始至终,都是喜爱这个儿媳的。
回过神来,云琇只觉鼻尖微微酸涩,很快消失无踪。
她朝静初笑了一笑,如今正是好时候,梦中遗憾不会再有了。
……
方才扶着太皇太后出来,静初一眼便瞧见了宜贵妃。
惊艳之意未去,脑中浮现了额娘教导她的话:“中宫无主,温贵妃掌着宫权,宜贵妃圣宠不衰。能让太皇太后另眼相待,皇上对她几十年如一日;太子爷独独叫她‘宜额娘’,日日不落请安,哪会传闻所说那般恃宠而骄,张扬跋扈!你要尊之敬之,用心侍奉,切不可敷衍以待。如今她是贵妃,可日后,哪能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