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不已,下令御史严查,明中堂的班底霎那间分崩离析。作为明珠的心腹,科尔坤亦被革了职,目前赋闲在家,偶尔还需宫里的大福晋接济。
有大阿哥胤禔的敬爱,生下的大格格乃是圣上的皇长孙女,如今又怀了身孕,她的腰杆不可谓不直。即便母族受了牵连,荣光不再,作为康熙称赞有加的长媳,大福晋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半分动摇,反倒让太后这些长辈更怜惜了几分。
苏麻喇姑送她到了等候的轿辇旁,叮嘱了抬轿的宫人几句,随后温和道:“大格格的周岁礼,就在下月吧?老奴备了些玩的用的,也好给格格添个响,顺道沾沾福气。”
“这怎么使得!”大福晋笑意真诚,推辞了几句,“苏麻劳苦功高,深得老祖宗信重,我们大格格人小,要沾,也是沾您的福气才是。”
自太皇太后病笃,大福晋不辞辛劳,日日奔赴畅chūn园侍奉。如今再次怀胎,侍奉是不能了,请安却没有间断,这些,苏麻喇姑全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护送伊尔根觉罗氏上了轿辇,她思忖了一会,低声问一旁的小宫女:“大福晋怀有身孕,惠妃娘娘可有接大格格前去照料?”
“这……奴婢未曾听闻。”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又要操持中馈,又要侍奉婆母,身上的担子着实重了些。”
惠妃又是那样的性子,莫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就算铁打的也受不住。
只盼大阿哥能够疼惜媳妇,莫要让她受委屈才好……
轿辇进了紫禁城,稳稳朝着延禧宫的方向而去。
遥遥望见熟悉的那角飞檐,大福晋抚了抚肚子,嘴边的弧度淡了些。
半晌之后进了殿,她扬起亲亲热热的笑意,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儿媳给额娘请安。”
见她如此,惠妃露了满意的笑,又很快隐去:“快起来,快起来。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进宫请什么安?莫要怠慢本宫的孙儿!”
“额娘,礼不可废。要让我们爷知道了,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大福晋听言一顿,立马扶了惠妃的手,婆媳俩绕着游廊而去,“儿媳也亏心。”
感慨地拍了拍儿媳的手,惠妃笑容深了深,只觉通体舒泰,看向大福晋的眼神,也带上了慈爱。
“今儿去了畅chūn园,太皇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回额娘的话,老祖宗今儿乏得快,并未接见儿媳,吃了药便歇了,”大福晋垂下眼帘,隐瞒了有关太子与十一阿哥的对话,继续道,“歇下之前,过问了我们爷几句,让苏麻送了我出园。”
轻声把苏麻喇姑的话重复了一遍,惠妃眼睛亮了亮,笑得合不拢嘴:“本宫的大格格果真招人喜欢。”
盼了皇长孙不知盼了多久,结果儿媳头胎生了格格,惠妃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但随之而来的,是堪称惊喜的赏赐,乾清宫、慈宁宫、宁寿宫……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阿哥所,立即抹平了她的埋怨,对白嫩嫩的孙女也真心实意地疼爱起来。
这份疼爱,在大福晋再次怀孕的时候,分出一半转移给了她腹中的孩子——惠妃认定的皇长孙。
可要大福晋说,这样的期望,真真压得她喘不过气。
也幸而……出了延禧宫,同自家爷关起门过日子,就不必看他人的眼色了。
“老祖宗喜欢孩子,你若得空,就多带大格格前去请安。养胎是一等一的要紧事,其余的事务,该放的放,该抓的抓……”高兴过后,惠妃拉着大福晋的手谆谆叮嘱,“若实在分身乏术,除却伺候胤禔,吴氏关氏那两个都是本分的,能够帮衬于你。”
吴氏、关氏?
大福晋心下冷笑,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两个侍妾罢了,连格格都不是,还妄想分权,做什么chūn秋大梦呢?
想要爷娶侧福晋不成,便分了心思在侍妾身上,也不嫌降了格调。
还有,多带大格格给老祖宗请安。她就不想吗?
可一来害喜很是严重,她实在没jīng力顾着;二来孩子还小,老祖宗亲口说了,“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大福晋微微垂眼,温顺地应了是,态度挑不出半点错来,可这时候单凭直觉,惠妃猜测,她定然是不情愿的。
也是,能把胤禔抓得死死的,就算伊尔根觉罗氏怀有身孕,也不愿去侍妾那儿!这样的嫡福晋,哪会舍得jiāo出手里的权力?
她这儿媳哪哪都好,孝顺体贴,能生会生,只是专权善妒,每每相劝都是无用功。
还有她的母家……
惠妃这般想着,面上依旧带笑,慢慢松开了大福晋的手,接着关怀了几句,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本宫乏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