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佟家也是出了力的,不被牵连已是万幸,哪还能往皇上跟前凑呢?
茹玥睁大眼,咬了咬下唇:“阿玛!”
这样看去,二女儿越发肖似少时的圣母皇太后了。佟国维心下一软,再也说不出重话来,“听阿玛的话,回院子里去,啊?”
“阿玛,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儿子懂您。”就在此时,一身侍卫装扮的隆科多大步而来,冷冷地看着他,“皇贵妃娘娘出了事,您怕牵连家族,其二便是心虚,不愿求见万岁爷,如今还斥责妹妹,可儿子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愚蠢!”
心虚?愚蠢?
这孩子,胆敢对阿玛出言不逊!
“你——”佟国维指着年方十七、器宇轩昂的小儿子,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逆子,你懂个什么!这时候进宫求情,撞在皇上的气头上,整个佟家都要完蛋,你说得倒是轻巧!”
隆科多在御前当差,对那场元宵小宴亦知道一些内情。康熙对这个表弟向来看重,此间事发,倒也没迁怒于他,可隆科多看得出来,万岁爷对佟家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正是如此,阿玛才要挽回圣心。
人老了,是越来越糊涂了!
从前,姐姐想要更改四阿哥的玉牒,在他看来再正确不过,可阿玛不同意,家族不同意,只因看不上四阿哥的身份,真是太可笑了。
隆科多与皇贵妃感情一向深厚,见不得佟国维独善其身的做法。诸多怨气凝结在一处,他冷笑道:“阿玛好生糊涂,谁让您进宫求情了?如今该做的是请罪!皇贵妃犯了错,佟家却像鹌鹑似的,半点动静也无,不是心虚是什么?生怕万岁爷查不到您的头上来?”
说罢,他转头看向茹玥,收敛了讽刺的神情,缓缓道:“妹妹想要探视,也非异想天开。阿玛请罪之时,哭得越伤心越好,看在姑姑的份上,万岁爷定会允许我们见皇贵妃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一面”四个字,隆科多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阿玛,重情重义与凉薄致斯,哪样更得万岁爷喜欢?”
佟国维听着,怒火渐渐熄灭。他怔愣许久,恍然大悟,隆科多的话不无道理。
别的倒是其次,他正愁茹玥见不到皇上,如此不就是绝好的时机么?
单凭那张脸,佟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目送一双儿女的背影渐渐远去,赫舍里氏依旧拭着眼泪,佟国维冷哼一声,掀起袍角坐下,烦躁地道了句:“这逆子,什么时候才能不顶撞老夫?”
很快,欣慰冲走了烦躁之意,他喃喃道:“夫人,我佟佳氏后继有人啊……”
三日后,翊坤宫。
馥郁香气袭来,微凉的手揉按着太阳xué,康熙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唇角微扬,好半晌闭着眼问:“这手法,琇琇是和谁学的?”
云琇动作顿了顿,郭络罗氏的男丁热衷学武,这手闻名军营,专治跌打的独门秘术,她从小看得多了,自然学了个半吊子。
忆起幼时,图岳被三官保揉按过后的惨叫声,云琇至今心有余悸。
但她是女子,力气有限,再怎么揉按,也无法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心里这般想,云琇浅浅一笑,轻声说:“不瞒皇上,臣妾和董嬷嬷讨教的手法,力度可是刚好?”
能使得宜妃娘娘屈尊降贵、亲自服侍,皇帝惊喜不已,夸赞还来不及,哪会没眼色地挑刺?
他打定了主意,不管琇琇揉按得如何,都要说好。
谁知力道竟出乎意料的合适,直让人疲惫尽去,昏昏欲睡起来,舒服得只想叹息。
康熙缓缓睁眼,握住了云琇的手,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下颔搁在她的肩窝处,含笑道:“好极,朕再满意不过了。”
见梁九功和伺候的人齐刷刷地垂下头去,云琇深吸一口气,笑靥飞上红霞:“皇上!”
康熙知道怀中人脸皮薄,便总想逗逗她,美人嗔怒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他心里正美呢,只听云琇柔声道:“皇上是不是忘了什么?今儿可是佟夫人与二姑娘进宫的日子。”
康熙一愣,面色沉了下来,而后解释道:“佟国维匍匐在朕的面前请罪,痛骂不孝女,说他别无所求,只想见长女最后一面,让她的余生好过些。”
云琇微微扬眉,她的重点在“二姑娘”三个字上,皇上竟和她解释了缘由?
这话她没法接,只叹了一声:“皇贵妃一病不起,若是迁宫,还不知熬不熬得过去。”
“朕已下旨降她为妃,琇琇该改口了。”提起皇贵妃,康熙面沉如水,“熬不过去又如何?朕允她同额娘和妹妹见面,已是仁慈……”
云琇颇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么又生起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