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看来,这不叫“瞪”,叫“嗔”,顿时心头甚美,连吃饭都香了几分。
皇贵妃平静而缓慢地用膳,眼眸低垂;惠妃记挂着胤禔,吃得颇有些食不知味。
荣妃瞧见皇上的笑意,心下苦涩微酸;平嫔听见“你说的很是”这句话,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好一个简在帝心的宜妃!
……
宴过三巡,到了散场的时候。待康熙起身,众人齐齐地跪了下去,道了声恭送皇上。
平嫔舒了口气,缓缓松开握紧的双手,刹那间,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传来,原是指甲在手心掐出了一道尖锐的印痕。
康熙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途经云琇身旁,稍稍地停了一停,温声道:“朕先批会折子,晚间再来看你,看看胤禟。”
另一边,被一众兄弟围着的九爷欲哭无泪。
重新与哥哥们相见,还没感慨几句,老大便也风风火火地来了,与太子互别着苗头,话语间颇多挤兑。
挤兑也就罢了,还拿他当筏子!
眼见太子的手搁在小娃娃的肚皮上,胤禔轻叹一声,道:“九弟皮肉嫩着,二弟千万要小心一些,莫下重手,否则宜额娘该心疼了。”
神色满是关怀担忧,像为弟弟考虑的好哥哥一般。
胤禟当即一个咯噔。老大这样说,尚且年幼的太子能忍得下去?
可千万得忍着,别在翊坤宫打起来,否则谁都讨不了好!
太子瞳孔微缩,慢慢缩回手,沉默半晌,而后认同地点点头,笑道:“大哥说的极是。是胤礽鲁莽,没有考虑九弟的感受。九弟虽不会说话,知冷知热与我们是一样的。古人有云……”
胤秌:“……”
接下来便是引经据典一大段,中心思想便是:要尊重弟弟的感受,虚心接受哥哥的指导。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胤禟前世就厌烦背书,认为先生们在掉书袋子,从小就是上书房最调皮的那一个。他听得双目呆滞,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莫说他,大阿哥胤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旁的胤禛才学到论语,胤祺还没入学,两人神色懵懂极了。
特别是小五,听不懂就罢了,还时不时地惊叹一声,圆脸蛋上写了四个大字——“二哥厉害”,胤禔看在眼里,面色更青了一层。
他实在受不了这般氛围,冷笑一声快步而去,背影落在太子眼里,骤然增添了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太子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让悄悄偷觑他的九爷打了个哆嗦,赶忙闭上了眼。
一时间,胤秌对他额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总觉得太子变成了黑芝麻馅的,原来不是错觉。
这样下去,老大远远不是太子的对手,明珠与索额图之间,啧啧,有得看喽。
胤禟想得格外入神,忽然觉得股间一凉,霎那间,小娃娃大惊失色,神情愤怒了起来。
是谁扯了爷的开裆裤?!
伴随着哇哇的嚎叫声,以及一句轻声嘟囔“九弟的表情好生丰富”,云琇扶着董嬷嬷的手进了后殿。
“这是怎么了?”她笑盈盈地问。
没什么!做坏事突然被抓包而已。
太子背对着云琇,连忙给九弟套上开裆裤,像套娃似的,套得飞快迅速。
套完之后,他转过身来,轻轻咳了一声:“宜额娘,孤与九弟玩儿呢。”
说罢,疯狂地给胤祺使眼色!
见额娘望了回来,胤祺唔了一声,慢吞吞、怯生生地开口,一副我很真诚,我半点不会说谎的样子:“额娘,二哥说的没错,九弟很喜欢和他玩儿。”
胤禟睁大眼睛啊啊叫着,说不出话来,扭了扭身子,只觉屁股硌得慌。
九爷心里,蓦然生出了一股悲凉。
堂堂储君,前后不分;同胞兄长,助纣为nüè。
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晚,皇帝早早地翻了云琇的牌子,晚膳时分,御驾就到了翊坤宫正殿。
临近入冬,天色暗得愈发快了。抄手游廊亮起了暖融融的灯火,寝殿里亦然,点点温馨在房中弥漫。
胤禟一到他皇阿玛怀里便扯着嗓子哭,哭得康熙分外心疼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康熙哄了半天,也提心吊胆了半天,生怕这小子赏他一泡童子尿,浸湿了jīng心换上的玄色团纹龙袍。
结果没有。
因为九爷总算良心发现了!
这一世,因着不一样的额娘,老爷子对自己真是没得说,至少比太子,比他亲哥好了无数倍。
有些事,得对比了才能知道,胤禟幽幽地想,紧接着,大发慈悲地赏了他皇阿玛一个笑容。
笑容还没绽放呢,他就听额娘柔柔地道:“小九熟悉了太子爷的怀抱,对着别人可不就认生了?连小五都比不过他与二哥的亲密,午后还与我抱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