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的管家听到秦落对他称敬语为:‘您’,吓得连忙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了几句:“不敢,不敢,秦大人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心里却在道,要是不出意外,面前这位日后可是要成为北秦皇后的人,竟然对他称呼为您,可不就是折煞他,要了他老命么。
秦落不置可否,仍是谦和有礼的问道:“听闻张大人微恙,不知张大人的头风可好些了?”
张府的管家歉意一笑,侧身,抬手,弯腰作了个请秦落入府的动作,面上掬着笑容道:“已然无恙,多谢大人挂怀,我家老爷正在大堂等着大人呢,大人请,小的这就在前头给大人带路。”
秦落一手负背,一手端放于腹前,颔首道:“有劳。”
秦落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堂,一进大堂,便看到抱病多日的张谦之张太傅正端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静候她的到来。
张谦之见秦落抬步走进来,吩咐下人,道:“奉茶。”然后,抬手示意秦落:“秦侍中请坐。”
秦落也没客气,撩了后袍,在张谦之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了,笑说:“陛下听闻太傅抱恙多日,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便遣在下前来探望。”然后仰坐于太师椅背上,握着扶椅,偏头看向对面一看到自己就要犯心脏病的张谦之,笑问:“不知太傅大人的气病可好些了?”
张谦之看到对面的秦落,虽不似前几日那般在朝堂之上对着秦落那般剑拔弩张,如今秦落不请自来了他府上,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气呼呼的道:“承蒙陛下记怀,老臣这病一时之间,怕是好不了了。”
秦落忍俊不禁,将头偏向了另一边,看着小仆将茶水点心放在她旁边的小桌上,退下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柄,饶有兴致的道:“不过是不想在下成为北秦皇后罢了,太傅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呢?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张谦之看到秦落的坐姿和叩椅子的小动作,还是有些没好气的道:“反正秦侍中迟早都是要母仪天下的,又何必劳驾来老夫府上这一趟,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秦落闻言,立时从太师椅上正襟危坐起来,轻轻一笑道:“襄阳王的生母张顺容张娘娘算是张太傅您的远房侄女,当今陛下与襄阳王向来形同水火,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张太傅却丝毫没有帮亲不帮理之嫌,从这一点可见,张太傅是极深明大义的。”
心道,这一招对这个老顽固果然管用,要不是自小涵养只能做到这份上,她早就在刚进门坐下时,就直接当着老顽固的面翘着二郎腿了。
张谦之哼了一声,道:“襄阳王好生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他若为君,北秦必然大乱,陛下乃泽世明君,虽看似文弱,但内心坚韧,乃可塑之君,实为我北秦百姓之福也,老夫只是不想陛下受了别有用心的某人蒙蔽而已。”
秦落唇角微扬:“张太傅此言甚合我心。”只听秦落话锋一转,道:“《论语·卫灵公》一则中有云:‘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则道,则可卷而怀之’。在下斗胆,敢问张太傅,何为贤臣?”
张谦之道:“以天下民生为重,选贤任能,善言纳谏,心胸宽广,君臣一心,能护天下太平者,为贤臣也。”
秦落又道:“在下斗胆再问,张太傅可是对在下有何偏见?只因为、我是一个女子?”
张谦之抬手,对着外面朝皇宫的方向作了个揖后,才不急不缓的道:“在这个时代,虽说比前朝对女子宽容不少,到了世宗神武皇帝,甚至允许女子可入后宫为官,女子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但世俗的偏见啊,不会因为一时的宽容,就有所改观的。”
秦落悠悠的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太傅,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认为女子的宿命就应该止步于嫁人生子,并把嫁人生子当作自己人生后半辈子的唯一决择与目标,古往今来,巾帼不让须眉并不在少数,事实证明,女子也可和男子一样,立于朝堂之上,另有一番天地。”
张谦之却不认同:“历朝历代,凡是女子当权乱政者,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盛世需要女子点缀,乱世需要女子顶罪,就算最后有幸迈出了那一步,最后能否躲得过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又能否堵得住世人悠悠众口和异样的目光?说实话,老夫第一次见到秦侍中时,就觉得,秦侍中你是个不简单的,可、女子终归是女子。”
秦落有些无奈的轻轻叹了一声,对张谦之道:“秦落纵有通天本事,也不敢在先帝遗诏之上作假,而张太傅从未对此事起疑,足见张太傅深晓大义,言已至此,终归不过是因为那则‘女主秦氏’的预言,若是寻常女子,被封为皇后,你们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不过是因为世俗的偏见,认为女子只能牝jī司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