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相里飞卢点头,??“我无意争论天道,也无意让其他人受到伤害。我想以后来姜国降祸的执行人,可以直接降在我身上,??如果天道不允,??那么就直接按照天罚的力度,??降在我身上。我在一日,??姜国平安一日,这就是我的全部愿望。”
“他疯了?一个人承受一国的降祸,还是用天罚的力度?谁能撑过去?恐怕连明行都讨不了巧吧?”
“难说,他修了魔道。魔道力量,深不可测。”
大明王们和天帝派来的使臣们商量过后,决定了:“也好,如他所愿罢。也难说他的出现,是不是天意所授。既然有顺应天意、祸福无常的国度,也便会有逃离天命的桃花源。天帝没有异议,执行人神域呢?今日他们的人没来?”
“没来,但派了使者。”
一只漆黑的仙隼拍拍翅膀,口吐人言:“我是兰刑所选的神shòu,我代他视听,对此方案没有异议。”
“那就看佛祖的意思了。”
众人都看向佛祖。
而相里飞卢注视着佛祖座前的五树六花像,琉璃与宝石织成璀璨的宝座,延展出花的形状。莲与姜花的花瓣绰约链接,jīng致美丽。
那上面留着一根赤金色的羽毛。
佛祖不置可否,只是问相里飞卢:“你如此选择,是恨天运吗?”
即便是佛祖,也是第一次见相里飞卢,但他对他说话的口吻,仿佛与他相识了很久一样。
“我不恨不悔,只想两全。”相里飞卢说。
“不恨不悔,好,希望你记得近日所说。”佛祖说,“我们答允你的提议,此后如何,都看你的造化。”
“另外,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天界,也可以在梵天多留几天。如有来日,我们自然希望你看破业障,归位梵天。”
相里飞卢说:“我不多留,但有一问。”
“佛子请说。”
“今日议事,为何姜国护国神没有前来?”他苍翠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护国神与姜国国脉相连,我需要知道护国神的情况,以此确认姜国国运平安,同时也要他知道今日的决定。如果可以,我希望国脉与护国神的链接,也可以消去,从此不再踏入姜国半步。”
梵天外一片骚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容仪和他的事情,议论纷纷。
“他说什么?他不知道护国神是明行吗?”
“他不许明行踏入姜国地界半步?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不认识一样……”
“明行今日身体不舒服,没有前来。”军荼利大明王也忍不住了,语气有点嘲讽,“明行是护国神,以后哪怕是去降福泽,你也不准他踏入半步?”
相里飞卢的回答依然中规中矩:“我需要确认一下姜国的平安。他如今在哪里?”
众人又议论了一圈后,纷纷说:“不清楚,一般在五树六花原吧?”
那只漆黑的鹰隼忽而煽动翅膀,腾空而起,如同一汪墨泼向了空中,随后又像雾一样消弭无痕。消失之前,它回头看了一眼相里飞卢,血红的双眼里带着一丝熟悉的轻蔑。
容仪又睡醒了。
他最近闲得无聊,什么都不太想gān,于是就吃了睡,睡了吃,居然还清瘦了一些。
chuáng榻被褥柔软,睁眼就是兰刑帮他准备的琼浆玉露,新鲜练实,chuáng榻顶上堆着上百本人间小传和风月戏本子,房中燃香袅袅,熏得人昏昏欲睡。
兰刑有时候在房里,有时候不在。
在的时候,容仪总能望见他在雨前的走廊外提笔写字,留给他一个清隽挺立的背影。兰刑来了神域之后,总穿一身黑或者一身白,显得稳重而老成。
别人都不被允许进入他们这里,留给容仪完全的清静。
“师父醒了?”兰刑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循着声音过去,少年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显然在修行。为了防止容仪睡觉被打扰,他在周围设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
兰刑伸手取消结界,提剑从另一侧走出,“今日我看见一个食谱,让他们用花泥和神鹿奶捣了练实与仙石榴,汁水滤出来做成凉糕,师父,你试一试。”
他将手里的剑放回桌上,面带微笑,“我看你这几天,像是吃练实也有点吃腻了。”
容仪又被戳穿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最近不太有胃口。”
“师父想吃什么,尽可以跟我说。”兰刑说。
容仪拿了一块糕在嘴里咬着,感觉甜腻腻的,没什么滋味。天界这些东西,初飞升上来的人或许会感到无比惊艳,但是什么东西吃久了,就都是那个味道,不变地让人想起仙界那些流光溢彩的云。
他发觉自己想念人间——这种想念里避开了那个他不想回忆的人,他想念长街上游走的花灯和人群,空气里弥漫着炸糕和山楂的香气,货郎的担子揭开,冒着袅袅青烟,孩子们捏着糖人乱跑乱撞,入夜之时,烟青色的暮色从城墙东边往西边蔓延,灯光也随着日落的趋势,慢慢蔓延,最后在人的心上渐渐合拢,落成安定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