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来了一个他完全没接触过的、降临姜国的新神。
他放轻动作,将鲜果放好,茶壶里的茶叶倒了,洗净后换入清泉水。
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相里飞卢听见外边有鸟雀鸣叫的声音,往外看了看。
天气越来越冷,姜国还有一些没有南下的鸟儿,和佛塔的鸽群一起,时长跑来屋檐底下讨要吃食,偶尔依偎着人取暖。
这佛塔里的人都常常喂养它们。
相里飞卢随手将昨天容仪剩在桌上的半张饼和麦子拿了出去。
这些鸟儿都不怕生,也和他相熟了,争先恐后挤着过来,啾啾叫着抢食吃,一派热闹活泼之景。
身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chuáng上的凤凰哨子一样的呼噜声停止了。
相里飞卢偏头看了一眼,见到容仪把脑袋埋在羽毛里蹭了蹭,随后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
样子是神鸟的样子,声音却还是容仪的,微微沙哑带着睡意:“佛子,你回来了。”
鸟儿们还在争相往他臂膀、肩膀上跳,毛茸茸的挤来挤去,鸣叫声清脆。
容仪抖了抖羽毛,脑袋歪了歪,有些疑惑:“它们也是你养的鸟吗?”
“信鸽为皇室所养,这些不过是未曾南下的野雀。”
相里飞卢随口说。
容仪又歪着脑袋,抖了抖羽毛,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既然它们是野的,那你,不喂喂我吗?”
相里飞卢动作顿了一下,下一刻便见到容仪又化回了人形。
少年人揉揉脑袋,顶着一头凌乱的乌发,眼尾发红,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
他朝这边往过来,却不是看着相里飞卢,而是盯着那些鸟雀,眯了眯眼睛。
这一刹那,相里飞卢感到自己手边的鸟儿们都抖了一抖。
凤凰威压无声释放,万鸟之王的天生慑服力,让这群鸟儿们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压力,再也不敢多呆,反而争先恐后地逃离了,像是逃难。
相里飞卢:“……”
容仪满意了。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桌上的水果,眼神一下子又亮了起来,满身戾气瞬间收敛,称得上一声收放自如。
他赤足跳下chuáng,先观察了半晌,拿了一个脆柿,张口就咬,下一刻又吐了出来。
他捏着这被咬了一口的柿子,望向相里飞卢:“涩的。”
“剥皮吃。”相里飞卢耐着性子。
或许是知道随后要走,而容仪出不来,他也难得对这只凤凰有了几分好耐性。
容仪低头剥了一下,新鲜脆柿果皮紧实,很难剥,皮没掀掉,反而汁水沾了一手,粘哒哒的。
“我原来吃练实,也是要剥皮的,不过在梵天的时候,都是小龙给我剥皮。”
容仪想了一下,突然又记了起来自己的“好养”人设,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么,这个东西,好像也没有练实好吃,我换一个其他的尝一尝。”
相里飞卢就看着他在剩下的东西里挑挑拣拣——除了脆柿,还有柑橘和葡萄,一个比一个难剥,一个比一个粘哒哒。
容仪有点迷茫。
相里飞卢淡声说:“给我吧。”
他冲容仪伸出手。
那柿子他能认出来,是东边街市开果园的小贩那家买的,是整个王城里糖霜最多、最多汁慡脆的柿子。
他刚记事时,第一次随佛塔僧人去街市上化缘,就认识了那家人。
那时他还小,哪怕知道寺里师父说不是乞讨,而是为结缘,也依然觉得脸热难堪。
可他是天生佛子,甚至要走在僧侣们的最前,因为姜国人民信服他、爱戴他。那时他敲开的第一家门,就是那个果园摊贩家的们。
他们给他们拿来了早已准备好的脆柿,他还记得老摊主彼时慈和高兴的笑容,还有嘴里念念有词的口头禅:“这不就是枣树上结柿子,小事。佛子以后一定常来啊,咱们家的果子好吃着呢,不比别家差!”
他垂眸抱剑,替他剥柿子。
他的手很巧,因为常年侍弄草药、给人看病,是一双很温柔的手,指节修长,肌肤白皙,带着花与檀香的香气。
剥着剥着,眼前就凑来了一个脑袋,容仪像是忍不住好奇一样,又撞过来,认真看他的眼睛,还伸手想要摸一摸——
相里飞卢那双苍翠的眼底,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奇异颜色,如同沉入日光照耀的水里,一轮碧绿的翡翠,随后被波光映照得一样温柔。
这种温柔是他前所未见。
相里飞卢这次没反应过来,可容仪自己反应了过来——他指尖还沾着柿子的汁水。
相里飞卢察觉那温热呼吸凑近了,轻软的发丝也跟着凑进了。
微风拂过,容仪张开嘴,轻轻咬住自己的指尖,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在肌肤上留下浅浅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