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上神还有时间看风月小传?”相里飞卢轻轻问。
容仪抬起头,眼底一片水光,看起来无辜又可怜:“我就是紧张地看风月小传啊。”
他头顶翘起一撮睡卷的头发,乌黑细腻。或许是因为从小在梵天被宠着,也或许就是鸟儿的本性,这凤凰活了三百年,有时候仍然像一个孩子。
相里飞卢的手动了动,提起青月剑,用剑鞘轻轻地戳了戳他。
柔软的触感隔着软绵绵的被子和冷硬的剑鞘传来,他为这触感微怔了一下,随后才垂下眼,说道:“我会代上神受过。”
“我不要。你代我受过了,你死了,我找谁来养我?”容仪「啪」地一声把手里的书本放了下来,抱住膝头,歪头看他,“佛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姜国人。我们羽族,并不一定要喂养人全心全意,满心只有养凤凰这一件事。那样的喂养人,我们也是看不起的。你有你的事情要做,我不会阻拦。”
但他们日后的发展,如果找不到办法,又岂是一个阻拦与否的程度?
相里飞卢看着他乌黑发亮的眼睛,微微走神。
容仪理了理衣襟,把两条腿放下chuáng晃着,人依然赖在chuáng头没有动:“我想要佛子给我揉手。”
他把他那双手伸了出来,放在他眼前。
他的指尖白皙莹润,九yīn锤的伤好了一些,乌青色淡了很多,但是依然存在。他之前只来得及给容仪配了一次药,之后就是艳鬼的事了,他无暇顾及。
相里飞卢说:“好……”
他回到桌前,重新给容仪配了一次药。
实际上容仪的伤有所缓解,多半是因为雾气散了,但他仍然挑选了药材,研磨浸透,拿过来给容仪缠手。
纱布剪开了,沿着手指缠上去,贴合过后,稍稍用力剪断,打结。相里飞卢垂下眼,乌黑的睫毛长而卷翘,那双苍白的手尽量避开与他的伤痕相贴,或是避开与他的肌肤相贴。
容仪察觉到了这一点,指尖张开,往里一钻,扣住了相里飞卢的手。
相里飞卢愣了愣。
容仪冲他一笑。
相里飞卢低下头,问道:“疼吗……”
“疼,你揉一揉就好了。”容仪跟着凑近了,发丝在他眼前垂落下来,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芬芳微热。
相里飞卢为他缠好布,默不作声地替他揉手。指尖勾连,温热的肌肤被烛火映成蜜色,无端就多了几分旖旎暧昧。
过了不知道多久,相里飞卢声音微微沙哑:“还疼吗?”
容仪又瞅他一眼,眼底已经带上了几分压不住的笑意:“还疼的……”
相里飞卢握着他的手——这双修长白皙,本该从没吃过苦的手。他又想起容仪第一天来找他的夜晚,面容掩在斗篷之后,只是把手jiāo给他。
他低下头,轻轻地在那莹润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军荼利大明王在这里吃了一顿饭后就走了。
青月镇的秩序慢慢恢复,相里飞卢也在估量回程的日子。没几天,容仪忽而接到梵天传令,说需要他回去一趟。
容仪彼时正窝在相里飞卢怀里睡觉。
神令直接由天下达,贯入他的灵台,相里飞卢并没有察觉。
他旧伤还没好全,又是为了青月镇的善后事宜累日劳累,正在进行少有的休息。
容仪哭丧着脸爬起来,晓得这一趟过去,怕是就要领天罚了,他本来想把相里飞卢叫起来,好好地送别一番,但是看着他疲惫的面容,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随后停住。
他注视着相里飞卢。
这个男人实在是十分的俊秀,而且也十分的温柔。这种温柔来自眉目间,哪怕那眉毛时常是有些冷峻地皱起的。
他不想把他吵醒,但是又有些矛盾——万一他再回来,已经是一只死凤凰了,不知道相里飞卢会不会觉得有些突然。
而且相里飞卢应该也快回王都了,王都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他。
他偷偷摸下chuáng,提笔作画。几百年来,他疏于法道,也不怎么爱学习,和梵天明王们通书信时,也最多是画鬼画符。
先画一只凤凰,再画一个雷劈的符号,那个意思就是他要回去领天罚了。
再画一只云朵上的凤凰,望着地面流泪,那就是他会思念他的意思。
容仪画完这两张画,觉得意思已经可以传达到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塞在了相里飞卢袖中。
随后他俯下身,在相里飞卢唇边印下一吻,起身穿墙而过,化作了凤凰,直飞九天之上。
他下界两个多月,天界没什么变化。
梵天一如既往地寂静,流云涌动中,每个人都慢悠悠的,不关心外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