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金猊shòu已经被他从封印中放了出来,小声告诉他:“他们就爱听个乐子,爱见到别人的七情六欲。就像凡间窝在茶馆里听说书的那一群人一样,八卦。当初七仙女下凡,他们津津乐道了好久,还为此送了一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僧侣上梵天。”
天魔一脸看戏的表情:“如何?你与明行的纠葛,我或有耳闻,只是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喂养人?他爱不爱你?”
“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幻觉从哪里来的?”天魔的声音接近蛊惑,混混沌沌地,响在他耳边,听起来轻微温和,却又仿佛天边的滚雷。
他化自在天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须弥山北面huáng金、东面白银、南面琉璃、西面颇梨,都映照着这一方天地中的虚无本色。鬼影重重,似妖魔,也像宝相罗汉。
这些影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发出了尖利的笑声:“幻觉!是幻觉!”
“他爱不爱你!爱不爱!”
“讲故事给我们听,我们要听,我们要你的欲望,要你的爱恨。”
“佛子!我们要听佛子的故事!”
相里飞卢手腕一疼。
当初他第一次吻住容仪时,青月剑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伤痕。这道伤痕极窄而极深,至今未曾痊愈。
而他小时候,曾经毫无理由地重复一个梦,梦中他坐在一个狭窄幽暗的房间中,袖子里有一只毛茸茸的鸟儿。
他起初以为那只鸟儿是孔雀。
“他是否爱我,与我无关。”相里飞卢的声音很平静,“上神一开始找我,也只是为了找一个喂养人。我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清楚与当真能打心眼里接受,那可是两个问题了。”
天魔盘踞在宝座顶端,不屑一顾地笑了笑,“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故事,我也听过许多。后来他们都后悔了。”
“摩醯首罗天是认为,情会是我的业障,而我无法堪破。”
相里飞卢的声音仍然十分平稳,苍翠的眼里一派沉静与坚定,“他来的时候,告诉我他是我的情劫,我便以情劫看他。”
“哦?你的意思,是及时行乐?等到哪一天,你真发现你不得不为了姜国而杀了他的时候,你是否就会将他弃如敝履?”
“我不会。”相里飞卢声音沉了下去,带上了几分戾气,护短似的无可置疑,“也不会有那一天到来。”
天魔袖子一挥,周围的暗影们忽而都消失了,周围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连天魔自己的影子都隐去了,周围都暗了下去,一片漆黑。
相里飞卢听见有小孩的吵嚷声,如同铃铛声一样清脆悦耳,有什么人从他身边跑去了,他听见了小孩子的咚咚的脚步声,随后一阵风从他身边拂过,他甚至碰到了那孩子的袖子。
柔软,比最柔软的云朵都要更加柔软细腻的衣袖,是粉白的。
天地忽而亮了。
相里飞卢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雪原上——起初他以为那是雪,仔细看后方才发现,那是散落的文殊兰和地涌金莲的花瓣,也都如云一样柔软。
那掠过他身边的孩子像是听到了声音,忽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那一双乌黑的眸望过来时,相里飞卢的心跳有一刹那的静止。
容仪这时候的样子还很小,按人间孩童的样子来看,至多不过六七岁。虽然还是一个小娃娃的样子,但眉目间的漂亮和锐利劲儿挡不住,已经依稀有了现如今的影子。
他穿着一身粉白的袍子,金玉的腰佩,整个人金贵又漂亮,但头发却是散着的。
那一头长发无人打理,只是松松地散在背后,用一根绳子绑起来,绑的手法还不太漂亮,漏出几缕在外面,显得乱糟糟的。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神情和现在却没什么区别,透着某种天真散漫,不知道是该说容仪少年老成,还是这只小凤凰一直没长大。
只是他那双眼里,带着比现在多的多的孤独和冷僻。
他看过来,相里飞卢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向他伸出来,但容仪却径直穿过了他的手。
相里飞卢才恍然察觉出,这是幻境。是容仪的小时候。
“你们叫我,gān什么”容仪回过头,随手拢了拢头发。
“明行明行,这次梵天考验,你一定能留下来。那么多位明王和罗汉,你想让谁来养你?”
“养我?”容仪有些疑惑。
“留在梵天,从此就是跟在明王身边了。明行,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你爹娘不是刚刚羽化不久吗?他们之后,你的师父就是养你的人了。我们其他人也是,我们还在讨论要谁当我们的师父和喂养人,所以我们来问问你的,你想要谁当你的师父和喂养人,我们不和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