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有想到相里飞卢只是想起来了给他写一封信,一个月一封都算多的,有时候几个月一封,他一天只能收到两三封信。
而且相里飞卢的书信还都特别简洁。
容仪给他写信,必然叽里呱啦写上一大堆琐事,什么今天的练实不新鲜啦,小龙又把他的漂亮衣裳洗毁了呀,得到一种漂亮的墨色啦……如此种种,想到什么写什么,自由随心,滔滔不绝。
相里飞卢的信,永远只有几句话。
“上神安好,我便放心。”
有时候不是话,看得出是相里飞卢比较闲的时候,会给他抄几首非常有情调的情词。可是容仪不喜欢,他想看相里飞卢多说说自己的事情。
更过分的还有:“阅。”
容仪也给他写:“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
而相里飞卢却不回复,再有回信,只是在信中附上佛塔中种出来的花。
这花是相里飞卢想尽办法,在人间培育出来的神花,可以入药。对于容仪来说,这只不过是在梵天随手就能得到的野花,平常走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一朵雪白的花,觉得自己更加想念他了。
容仪一边翻着这些信件,一边抱怨:“佛子真的是很过分,他不仅没有意识到生气了,也不反思一下,也不给我的尾巴毛毛道歉。我们听说凤凰的洞房花烛夜,要折下尾羽作为庆贺,他也不提前问问我。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
他抽出了一封信。
容秋立在他身边,很配合,仍然是一脸温和的笑意:“有多过分呢?”
容仪大声念道:“上神每日心心念念情爱之事,不妨借此时机修行提炼,除去闲杂书籍外,也可一观佛经奥妙,来日秉烛夜话,欢怡无限。”
容秋歪头看着他:“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容仪嘀咕:“他就是嫌弃我没有文学休养,也不努力。他在说,等他日后来了梵天,正正经经地成了飞升佛子之后,我就和他没有话聊了。他在叫我多读书。其实也有道理,他是佛子,不知道以后回了梵天,位份和职衔会不会比我高。要是他比我高,我就搬过去和他住。要是没有我高,那我就让他搬过来。我想他应该是愿意的。”
容秋笑:“是这样么?”
容仪或许有几分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这小性子使出来了,也没有人看。
他只能悻悻然地嘀咕说:“我想见他,可他不许我去见他,说他那里危险。我想千年还有这么久,我还没有等一个人等过这么长时间,一个人的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好让这么长的时间里好过一些呢?”
容秋怔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认知:“一个人的时候,会不好过吗?”
容仪瞅了瞅他:“上神是昆仑古神,习惯了独来独往,可能不觉得。”
容秋想了想:“大约可以发展一门自己的兴趣爱好,琴棋书画之类。”
容仪更颓废了——他不学无术已久,不要说发展兴趣爱好了,他几百年里,第一个找到的兴趣爱好,恐怕就是给自己找喂养人。
容秋又仔细斟酌片刻,掐指算了算,忽而笑道:“小凤凰,你并非无事可做,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提醒一下你,你在执行人神域,尚且还有一桩债没有还。”
容仪:“?”
容仪:“!”
他一拍脑袋:“我已经忘记,我还收了一个小徒弟了。上次见他,还是去神域找佛子的时候,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过得怎么样。我上次去见他,他穿得很单薄,我也没来得急问问他如何。”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正在五树六花原外,已经等你四天。”
容秋说。
四天前。
兰刑离开执行人神域时,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如同所有人也没有预料到,明行会收了他当徒弟。
“你要走?”发觉他在房间里收拾的动静,兰家人警觉起来。和兰刑同住在修行院的一些世家子弟,也纷纷过来围观。
兰刑的东西很少,从小到大,他能够拥有的,可以称之为“自己”的东西,只有两套冬夏的执行人服制,纯黑的,颜色如同暗夜。他所有的东西,都被同龄人砸坏、弄脏。他平时用的碗筷、杯碟,也都是自己砍断神木,用刀慢慢地削成。
他不用人间的东西,哪怕他要取用人间的东西,应当易如反掌。
兰刑的动作仍然缓慢,慢而有力,透着某种冷淡的决然。他似乎听不见外边人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如同一个jīng密而微微生锈的零件。
“问你呢!”一个少年抽出佩刀,单手挥出,正想要和以前一样,打断他正在做的事时,却没料到这一道刀光挥出去后,被稳稳地格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