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或许就不该奢望,能够终有一日触碰那高处的日光。他穷尽一生想要抓住的东西,其实永远都不属于他。
“我记得你!”容仪看到他来,非常高兴,肯定地重复道,“我肯定还记得一些别的什么事情,你不要走,今天留下来吃饭,我想一想,我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兰刑问道。
容仪挠了挠头,像是有些苦闷:“我想不起来了。但是你等我一会儿,我肯定能想起来。对了,你在这里坐坐,我去找一下佛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兰刑说:“在隔壁院落。”
“好。”容仪高兴地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和他商量一下,晚上怎么招待你,你等等哦,桌上的果子你可以随便拿着吃。不要客气。”
容仪自己先拿了一个果子,一路啃着一路去找相里飞卢。
相里飞卢没有察觉他来了,他背对他坐在桌边,翻阅着典籍,神情凝重严肃。他想捉弄一下他,从背后走过去,忽而捂住他的眼睛:“嘿!猜猜是谁来啦!”
但他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反应,相里飞卢怔了一下,随后将他的手拿下来,转身看向他,眼底仍然平静沉稳:“你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是眼前人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指拿下来的同时,顺势一吻的场景。
他确信这场景真实发生过。
容仪溜到他身边,乖乖坐下,想了想后,告诉他:“我的小徒弟来啦!今晚我们留他吃饭好不好?你上午跟我讲这一千年的事情,还没有讲到他,但我自己想起来了,我好像是收过一个徒弟。”
相里飞卢的视线还没有离开卷宗:“好。”
容仪瞅了他半天,终于生起气来,他探身把相里飞卢手里的书页“啪”地一声合上,掷地有声地说:“看我,不许看书了。”
相里飞卢愣了愣,随后勉qiáng笑了笑说:“好。晚饭让宫里人送来好不好?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你想吃什么,跟外边的侍卫说。”
容仪抱怨说:“可是我想吃你给我做的饭,你是不是给我做过饭?我记得很好吃。”
相里飞卢顿了顿,说:“明天给你做,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再给你做,好不好”
容仪有点沮丧,但还是答应了:“好吧。”
他叮嘱他:“那你要快点忙完哦。别人上我们家来,我们要是不好好招待的话,是很不礼貌的。”
相里飞卢说:“好。”
容仪于是又回到院子里,准备进门和兰刑聊聊天,顺便再多探听一下八卦。他现在对于自己这一千年中经历了什么感到很好奇。
细雨微风中,容仪撩开门帘,忽而听见像是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探头进去问兰刑:“你叫我?”
兰刑看了他一眼:“不是。”
说完这句话后,兰刑将视线投注到容仪身后,有些迟疑地说:“是那个人叫你。”
容仪往后看,好半天才在青灰色的雨幕中望见了站得远远的容秋。
他问他:“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他站在那里,好奇怪啊。”
兰刑迟疑了一下:“……我认识。但你……不记得他了吗?”
容仪也迟疑了一下:“他是我的朋友吗?”
兰刑顿了顿,问他:“有关昆仑神君,你还记得多少?”
“昆仑神君?”容仪摸不着头脑,“我没有听说过呀。”
他又看了看院外的那人,犹豫了一下:“既然是你认识的人,那要不请进来坐一坐吧。外边在下雨,老让他这么站着,好像也不太好,我去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容仪往外看了看,说:“嗨,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情吗?你可以进来坐。”
容秋立在雨中,衣衫湿透,但他一动不动,直到容仪又叫了一声,他才动了动,哑声问:“你在……跟我说话?”
容仪想起昨天的事情,感到有些抱歉:“那个,昨天我不是故意要对你们不礼貌的,实在是因为我生病了,什么都记不清了,佛子也跟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如今我们认识,就是初次见面,请多担待,我的名字叫容仪,听我的小徒弟说,你是新飞升上来的昆仑神君,是吗?”
容秋神情怔忪而憔悴,他又愣了很长时间,随后说:“……是。”
“请进。”容仪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来者都是客,你们今晚可以点菜,尝一尝人间的宫廷菜。”
容秋落座了,和兰刑相对而坐,两人面色都很苍白。
从前容仪不肯涅槃,不论是不是想开了,多少都与他们有关。如今,容仪认他们是谁,他们就只能是谁。
他们不能再让他想起来伤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