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敲了两下的手被打掉,兰杉一只手抬起,却依旧埋着头:“帮我拿张纸。”
方裕从她的手包里找出面巾纸,递给她:“鼻涕流衣服上了?还是……”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兰杉红肿的双眼,愣了一瞬。
展开的面巾纸挡住她大半张脸,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轻易地让方裕手指动了一下。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哭了?”
明知故问。
“没有,”兰杉的声音比往常沙哑得多,声线却是稳的,“这次吐得有点厉害。”
做影视这一行的,作息不规律,多少都沾点胃病。她最近刚换到一台,压力很大,周围的流言蜚语也多。
只要人一焦虑,不仅饭吃不下,吃下的还都得吐出来。
盯了她几秒,方裕弯腰把她的手包放在她腿上。
他没有穿外套,只能暂时拿这帮她遮挡一下。
直起身,方裕无声地叹了口气,然而还是嗤笑了一声:“姐姐,你这两天一小吐,三天一大吐,就不怕别人多想?”
兰杉将面巾纸对折,擤着鼻涕,没有理他。
短暂的沉默后,依旧是方裕先开口:“为什么不和姜可笙说?”
“她已经够忙的了,”刚吐过不久,兰杉只觉得头痛欲裂,胸腔直发闷,“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方裕挑眉,“她有你这样的好朋友,还真是幸运。”
刚刚她们坐在那里聊天,除了聊季昀还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但几乎都是姜可笙在说。
他按亮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把这转发给你的好朋友,说不定她能用得上。”
特意加重了“好朋友”这三个字,听起来多少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站直身子,方裕向前迈了一步,弯腰朝兰杉伸出手:“要一个抱抱吗?”
显然是被他这句话逗笑,兰杉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拉住他的,借力起身:“看来你们店最近效益不太行,就连老板都出来开张了。”
反握住兰杉的手腕,方裕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拉起。
温热的手心包裹着她微凉的肌肤,比上个月更加纤细的腕,似乎只剩下了骨头。
话到唇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心底的那句——姜可笙作为闺蜜,从来就没有察觉到过你的不对劲吗?
“开张和营业还是不一样的。”方裕微眯起眼睛,另一只手自然地为她抚平裙上的褶皱。
他松开她的手腕,收回手,竖起食指在唇上点了两下:“可不能随便用。”
昏暗的角落,他一双桃花眼带着点点狡黠的光,嗓音懒洋洋地勾着:“你说对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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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笙烦躁的时候,最喜欢的解压方式就是收拾房间。
即便家里一点都不乱。
坐在储藏室的地上,她挽着袖子,又搬来一个巨大的箱子。小*刀将胶带划开,打开的那一瞬间不免有些纸箱上的尘土被扬起。
捂着鼻子轻咳了两声,她的视线再移回箱子里时,动作便再也没动过。
储藏室的箱子里装的都不是些常用的东西,平时工作太忙,她也没有时间去整理。
这些都是她上次搬家过来之后,再也没动过的东西。
箱子里放在最上方的是一个牛皮封面的厚笔记本,用一个深色的头绳绑着,本脊处有些磨损的痕迹。
姜可笙愣了很久,才将头绳松开。
本子里夹了太多的东西,一失去束缚就立刻自然地翻开。
每一页上的内容都在她的眼前过了一遍,和早已刻在她脑海里的记忆一起。
里面大多数都是季昀写过的文章,有些是杂志或报纸上她剪下来贴上的,有些是打印出来夹进去的,也有些是她一字一字手抄的。
还有他们每一次在人群里的合影,从小到大的无数次集体活动。
最后一页,是他在高中毕业时写给她的卡片。
当时他们的班主任,让每个人都要给其他同学写离别的话当作纪念。
日升月恒
——Jyn
过去了这么久,很多卡片和信在一次次搬家中已经找不到。
但这短短的四个字,她却一直小心翼翼地留着。
指腹短暂地在最后落款的三个字母上掠过,姜可笙撇过头,把再度被绑好的笔记本放回最初的纸箱里封好。
最初想要平复心情的念头被打消,她将纸箱重新封好,揉揉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膝盖,站起身离开。
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刚巧有新消息进来。
姜可笙先去厨房给自己倒好一杯热水,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茶几边,弯腰拾起手机。
只有几条消息。
最上面一条是兰杉发来的,中间是她的新相亲对象发来的问好,最下面则是季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