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皋微微愣了一下,抱拳道:“是。”
沈呈锦见他与榆亭这般,这两日堆积在心中的郁结之气散了不少,事情赶到了一起,也万幸人都没事。
至于这二人,看破不说破,总要让他们自己去相处,等他们愿意说出来,她再跟白弥月商量也不迟,当然在这之前,顺水推舟一番也未尝不可。
沈呈锦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发呆。这些日子,每晚她都会等到所有人入睡,偷偷起来打开半扇窗,因为她知道青湛会来。
他们并排躺在一起,却很少jiāo流,大概每次都是她问一些事情,青湛偶尔答上一两句,或者她把一天遇到的事情说与他听,他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听着。
她不在意他的冷漠,因为她知道那只是他不善表达,而自己,只要能看见他,就已经是满心欢喜。她有无数次想去问他是不是会一直留在她身边,却不敢开口。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皇家别院。
偌大的宫殿燃了几盏灯,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屋内都是浓郁的药味,闻着发苦。
小太监弯腰走在前面,他身后的男子身形高大,锦衣华服,正是顾让。
屋内一阵咳嗽声,顾让加快了步伐。
榻上的人只穿了白色的中衣,他听到声响,慢慢支起身体,散下来的墨发遮了半张脸,衬得人更加憔悴。
顾让走到榻前弯腰扶住他,顺势坐到旁边。
那人微微仰头,勉qiáng地扯了扯嘴角,“皇兄。”
顾让将枕头放好,让他倚在那里,又将被子向上扯了扯,盖到他的肩膀处。
“你这身体,怎么还不如前些年?”
顾卓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向那个小太监道:“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从殿内退下,没发出一点动静。
顾卓调整好坐姿,“习惯了,平日里还好,只是前几日受了风,病情加重了,那日夜宴未到,皇兄不怪我吧”
“怎会,你身体不好,若是勉qiáng去了,我才要怪你。”
顾卓一笑,脸色看上去比方才红润了些,“我听说你与沈尚书的女儿退了婚,可有此事?”
顾让道:“本也不算有婚约,谈不上退婚,我二人不甚相熟,互相无意,如此也好。”
顾卓又遮住嘴咳嗽了几声,“皇家的婚事,哪里需要有意感情之事,也是可以培养的。沈尚书为人清正,他的女儿也必然不差,皇兄如今这年岁,也该成亲了。”
顾让轻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不提它也罢,玄悲寺的定怨大师医术了得,我曾写信为你引荐,你可有召他来为你诊治?”
顾卓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皇兄可知,那定怨大师一向与太子殿下亲厚?”
顾让蹙眉,隐隐叹了一口气,“你为何还是对大哥如此戒备?”
“我如何能不戒备我是如何留下这一身病痛,皇兄难道不清楚?”
“大哥当年不过九岁,怎么可能是他害了你?”
“他未害我,只是他母后害了我。”
“当年之事早已查清,是那通议大夫与母妃娘家有仇,又欲送女入宫,才设下毒计令你于胎中受损,你为何却对大哥耿耿于怀?”
“谋害皇嗣,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他一个小小通议大夫怎敢如此?”
“当年母后已是中宫之主,大哥也早早被册立为太子,她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顾卓冷笑,“不留一丝威胁祸患,便是理由。皇兄自请驻守边关,不也是为了避祸吗?”
顾让静静望着他,心中像是有刀在一点一点划着,丝丝的疼。
他与这个弟弟久未相见,一点也不希望如此的剑拔弩张,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顾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自请去边关,从来不是为了避祸,大哥与你,都是我的手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大哥他,从来没有害你之心。”
顾卓只是冷笑,一言不发。
顾让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立在那里看了顾卓半天,始终未听见对方有所答复,微垂了眼遮住眸中的神伤,转身离开了。
顾让走出别院,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向驾车的手下道:“去沈府。”
他一个人坐在马车中,支着头看着香炉中升起的袅袅轻烟,微瞌眼睑。
他记得小时候,顾卓身体不好,母妃对他的饮食要求极为严苛,那时的顾卓总是抱着自己的腿撒娇,求他带些母妃平日不让吃的东西来,他不忍心,每次都会答应,为此也没少受母妃责罚。
他年少时喜爱舞刀弄枪,最不愿舞文弄墨,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够驰骋沙场。而那时候他的大哥顾应,则是想尽一切办法劝他多读书,他告诉他,若是只习武,终究只能逞一时之勇,真正的将领,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