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蔺却出了声,声音之大在山野间不断回响:“皇帝——”他仰着头语声深沉无尽,“我王蔺今日可以死,但瑾若是你的亲妹妹,我求你放她一条生路,她跟这些事无半点gān系。”
长公主看向他,眼睛酸涩不堪,“我王家今日虽败却依然抹不去百年来辅佐大成皇帝的伟绩,”王蔺语声震动在场所有人,他勒住缰绳让坐骑平稳,“我王蔺今日虽死,却依然还是大成的丞相。”
皇帝眼中杀意已起,刚想挥手却被夏将军打断,“陛下请三思!”他大声道,“长公主还在山下,利箭无眼请派属下生擒逆贼。”
“你是要抗旨不成?”皇帝冷笑,“听好了,大成从此刻起再无晋敏长公主,跟逆贼在一起的不是什么长公主。”
夏将军还是坚持道:“陛下,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妹妹,太后生前曾jiāo代属下务必要保护好长公主,就让属下派人将长公主带离再放箭如何?”
提到太后皇帝神色才缓了缓,他也不想杀长公主,只是刚才她所言已经跟自己恩断义绝,她既然要如此决绝自己也不必再念及兄妹之情,但太后既然有此遗言他也不好违逆便同意了。
王蔺看过裴伦,眼神jiāo换间裴伦已经知晓他是何意,虽万般不愿但还是无法违逆,只得不顾长公主的喊叫将她带离包围圈,王蔺看着她渐渐离去颤抖着唇,慢慢阖上眼眸……
“铮”一声利箭离弦,随后十几支跟随,皆穿过王蔺的胸膛,瞬间,他的前胸就插满了羽箭,鲜血染红衣袍。
“王—蔺—”
天地间只剩下长公主的这一声悲唤,她的心剧震,一个刹那,满目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眼前的视野,让她头晕目眩。裴伦硬是没拉住她,让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她的手抖得厉害,看着他不断溢出血的伤口竟然不知该捂那一个。
长公主眼中的泪水顷刻便流出,王蔺望着她张了口没有话音只是不断溢出血,长公主的心痛到极处,心被这些遍布的血迹绞得粉碎,几欲想开口却只是泣不成声。王蔺看着她的眼中包含了痛楚、不舍和……爱意,在混着血水的口中说出了未完的一句残言:“瑾……瑾若……我心中一直……”
长公主泪水滚滚而下,喉咙深处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那样的哭泣之声在场之人闻所未闻,一叠叠的声音回dàng在山野间,翻来覆去全都是长公主一人的声音……王蔺,你回来……
长公主悲痛欲绝,脸上痛苦不堪,五脏都在抽搐,仿若要将她撕裂一般,将王蔺抱在在自己胸前不住地落泪,身体剧颤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她眼泪空洞一片:王蔺,既然如此,我便随你而去!
长公主起身看着皇帝,眼内无喜也无忧,失去了王蔺她再也不会有任何欢喜,是啊,那个时候她说了——
彼时,瑾若年纪尚轻,虽是母后的圣意,但我也还是欢喜的。
我只愿与夫君长相厮守,一家人和和美美。
我虽是皇室之女却更是你的妻子。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王蔺,你那日起誓是真情还是假意。
……
皇帝有些心伤,想不到瑾若对他之情竟如此深,那样的哭泣之声就连母后薨逝他也未曾听见长公主发出,他只听到长公主用着最熟悉的声音说着最陌生的话:“皇兄,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皇位就算再如何难坐也不该染上辅佐了你这么多年的王氏的鲜血。你三番四次用你我兄妹之情对王蔺设计筹谋,我念及你我兄妹我皇家女的身份百般容忍,可你为何还是不能放过他要对王家赶尽杀绝。”长公主眼神凛然,语气坚决无比,“既然你要毁掉王氏百年基业,我便为王蔺殉葬,我要让你尝尝何为丧亲之痛。”
皇帝来不及呼唤出一声,就看着长公主在他面前自尽,而后她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靠在了王蔺身侧,面上带着笑的沉沉闭上眼,她说了此生此世与王蔺不离不弃。
铜钟撞击的嗡鸣之声伴随诵经声飘然而下,慈安寺内一片祥和宁静,弥远入心,只是长公主在梵音相伴中手握着一封字迹不明的书信不明所以的怔怔落泪,让一旁的徐姑姑不得其解。
天色早已暗沉,相府内王蔺正在思索着朝政之事,但看到王安捧着的锦盒中的一封信时,紧皱的眉头下忽然涌出了泪意,他嘴唇颤动着连声呼唤:“瑾……瑾若……瑾若”一声比一声高,双眼睁大看着周遭似在寻找着什么,口中的呼喊并未停止,“瑾……瑾若——”
王蔺欲起身,却觉头脑混沌,一些记忆迅速倒转,让他霎时便觉得头晕目眩——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