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望着他沉默不语,子律再怎么说也是她皇兄的儿子,如今要联合外人夺这江山,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王蔺见她眉间黯然许多,便道:“瑾若,你出生于皇室,也曾亲历夺嫡之争,皇位历来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更何况子律一直不受宠有此想法也很正常。”
长公主看着他,目光灼灼。“那于丞相而言,皇位在你心中又有多少分量,”她的话语明晰温柔,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跟皇兄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歇,如今皇兄中毒昏迷不醒,朝局动dàng,子律又意图谋反。丞相是否想过趁乱……”
“瑾若,”王蔺沉闷一声唤过她,让长公主怔了怔下意识垂下了眼眸,下一刻便瞧见他握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如此温暖有力,长公主指尖忍不住轻轻一颤,慢慢抬起头。
明亮的视线下,王蔺眉目昭昭,成熟男子的气息浓烈的包裹着她,“我与皇帝之间的争斗是从未停歇过,琅琊王氏一直辅佐大成皇帝,到我王蔺手中王氏在朝野中已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自古坐于龙榻之上的人有几个不对权臣赶尽杀绝,我王氏不是第一个也断然不会是最后一个,与其要我坐以待毙我不如主动出击,即使败了也败得问心无愧——”他说的铿锵有力,让长公主心神皆为震动,可仔细看去在他眼中也能看到对自己的紧张和在意,“我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位对我而言是有诱惑力,但却根本不能与你相比,没有你我要这皇位有何意义。”
长公主抬手触及他的眉眼,缓了缓才轻声道:“丞相,年少时见你我便心生爱意,彼时的瑾若不过刚及笄,心性尚是少女对你的心意便是寻常女子爱慕长相清俊有修养有书生之气的男子一般无二。我生于皇室便知婚嫁从不由自己做主,但嫁于你却是我这一生做过最好的事,与你相伴多年那份少女怀chūn之意早已融入有你的那些岁月之中,真心固然珍贵,情深才是你我之间最不可舍弃之物。”
长公主与他对视间看见他的眼中透出一缕挥之不去的情意,“相濡以沫的感情最为珍贵,瑾若,其实我要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默默陪伴,对我既无怨怼也无埋怨,即使我因韩氏伤了你,你也对我不曾责怪半分,”王蔺仔细的看着她的容颜,最终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眸之中。“瑾若,你说嫁给我是你最好的一件事,于我而言能娶到你才是我今生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王蔺再此起誓,”他语声沉沉透入长公主的心肺,击中了这数十年与他的情谊,“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长公主双眸间泪雾弥漫,努力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堂堂男子你何须如此起誓,如此看重儿女私情于你不利,我也不愿成为你的负累。”王蔺只是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怎会是我的负累,没有你我空有王氏空有丞相之名,也无半点意义。瑾若,你是我的夫人,我只愿与你相伴,旁的我已无暇顾及,就随他们而去。”
两人相拥许久,“瑾若,”沉稳的呼唤从长公主耳畔传来,“子律一事凶险万分,你既已出宫便一直待在此处,我会让暗卫在旁保护你。”长公主微微怔仲,离开他的怀抱目光流连在他眉梢眼底,“若謇宁王真的领兵北上,与子律里应外合,夫君你一人如何应对?”
王蔺蹙眉,忧虑起来,走了两步再回首看她时知晓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眼下形势紧急也只能如此,只是念及她恐有危险,将身边悉数的暗卫全然调动到她身侧以护她周全。
城北的宫阙灯火暗淡,广袤的殿宇沉寂在浓浓夜间,如同被黑色làngcháo淹没。华茂殿暖阁里,子律写了回禀桓公的密信后,便去了柔仪殿见殿中宫人行色匆匆,拉了一个人问道:“长公主这是怎么了?”来人只回了一句,长公主呕吐不止传了太医来看现在喂药刚刚才睡下,太医jiāo代若无别的事这几日就暂且别进内殿。
子律脸上闪过一些疑虑,但放过宫人后便离去,他只觉得长公主的咳疾来的有些蹊跷,不过脉案药方等都无不妥,虽有疑惑但比起此后的大事他暂且压了下去,一介女流且已是出嫁的公主,仍她有多大的本事也掀不起什么风làng。
謇宁王已在昨日领兵出发,一路上打着皇后下毒谋害皇帝,太子和皇后以及丞相入狱,皇室动乱之名,以勤师之意北上保护皇帝。然实则是与自己里应外合,只要謇宁王带兵入城,自己再拿出准备好的遗诏,朝中的那帮老匹夫见到这种情景也不敢再说什么。
远在宁朔的萧綦接到密报时謇宁王带兵出发已有四日,再有两日便会到晖州,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思索着。藩王在无任何旨意的情况下领兵入京,意图已经不明,而宫中形势也不明朗,是有人通知謇宁王还是他自己得知,若有人与他里应外合那此人又会是谁?丞相还是谢候,又或是三位皇子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