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浑身是血,它睁开宝蓝色的眼睛,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落在程粤的掌心,然后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掌心,他感受到舌头上的倒刺刮过手心的纹路。
程粤特地回了一趟乡下把老猫葬在村口的山顶上,他希望老猫能够看见明天升起的火红的太阳。
心里最后的天真被磨完了,他变成了京城里人人畏惧的摸头,杀人不眨眼,横行霸道,不知死活,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程粤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没有遇见赵浮,他独自一人在官海沉浮,十八弱冠,三年时间他从一个文弱学子到位极人臣。
这些好像都是他经历过的。
然后呢……他成功将于雁声拉下马,于雁声被左迁河下,他在京城也算是一手遮天。
每天勾心斗角的日子到了他五十岁,那时已经是另外一位皇帝的天下,这位皇帝不满他手掌大权,联合其他大臣不断向他施压,五十岁的程粤力不从心,已是满头白发。
他渐渐失去了信心,年轻的大臣越来越多,他的部下被打压的厉害,最后回望一生,竟是如此的无趣,满是苛责和谩骂。
梦里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死在大雪纷飞的寒冬,他死在村口的那个顶峰。
骄傲一生的程粤不允许被人打败,但是他开始厌倦了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他无法退出,又不允许自己丢盔弃甲,于是在一个寒冬在那座小山坡上永远的长眠。
他还记得烈日远远的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样子,真的是太美了,他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着满山的花朵欣慰的笑了,那是他多年培育的结果。
他死在花海里,迎着朝阳,死而复生。
白茫茫的大雪中,他仿佛看见一个红衣的女郎裹着大氅,打着油纸伞,那是一个年轻女郎该有的样子,面容姣好,身姿妩媚,就是看起来有些高傲罢了。
他坠入一片黑暗之中,如坠地狱。
“程粤,程粤,别睡啊,睡过去就可能醒不来了啊。”赵浮升起火堆,她搓搓手,看了看程粤一脸痛苦的样子。
时不时还梦呓几句。
赵浮毫不上心地戳了戳程粤,程粤没有一点反应,还在沉沦在梦魇之中。
赵浮摇摇头,她已经给他上了药,就是感染发炎加上高烧不退,山洞里又冷,他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赵浮吸了吸鼻子,很久没有吃饭了,过了饥饿的时间,她的腹中空空,但是已经感受不到饿的感觉了。
láng狈得躲在这个洞xué里,如果不是快要入夏了,就这个温度能直接送走程粤。
杨慕雨这个yīn货居然找来拂月阁的人守在上面,还有人到悬崖下面去找他们,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走。
赵浮自己要走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要带上程粤这个累赘,怕是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有胜算。
天已经暗了下来,赵浮打了个哈欠,她准备就在地上将就一宿。
这个山洞不大,赵浮太累了也没注意到后面一块岩石。
她搭上程粤的手腕,摸了摸手脉,确定不会让他烧死自己之后就安然躺下。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一声响动,声音很细微。
岩石刮擦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还是显得有一丝的突兀。
赵浮立刻惊醒,她拿出藏袖刀一步步朝后面的那块岩石走去。
“滴答。”
“滴答。”
头上的石壁突然滴落几滴水,赵浮眨眨眼没管,但是岩石后面的人好像突然受到了惊吓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跳了出来。
“啊啊啊!”
挑出来的女郎穿着僧袍,面部有一大部分已经溃烂,嘴里还说着什么“不要不要”,头发散乱,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很不正常。
赵浮没管那么多,但是这身僧袍是佛兰寺的,这人估计是从佛兰寺逃出来的。她的jīng神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眼神警惕,被赵浮绑了起来也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啧,麻烦。”
赵浮在她身上找到一个令牌,上面有她的各种信息,将令牌反过来就能看见用红色毛笔写的“杀”字,估计这位……晚娘做了些什么事情,佛兰寺要对她赶尽杀绝。
但是这些都跟赵浮没有关系,她只是想要睡个安稳觉罢了。
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的时候才发觉生的火已经熄灭了,天上漫天繁星,月儿弯弯。
半夜晚娘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开始自言自语。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她又变了一个语气和声调,尖利的声音模仿男性的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晚娘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王爷,您还不懂吗?河下是最好的进攻地点。”
睡在一旁的赵浮听见声音立刻就清醒了,她还有些不解晚娘在说什么,听到后面一句,她就明白了,这是于雁声和杨慕雨的对话,这些被晚娘听到了?听着好像还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们要杀了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