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一家人’,你不也是我们家的人么,嫂子。”叶闻馡佯装气恼,她不清楚三妹和四弟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现在的家中她最大,她必须扛下所有,即便有泪也只能一个人时偷偷的抹。
“是呀,是呀,俗话说长嫂如母,闻馡妹妹这么辛苦,干脆听嫂子的话,早日和方扬欢成亲也好有人替你分担劳苦。”梅三青道,这个家缺男人。
叶闻馡只笑不语,要成亲么,她实在没那个心情。
梅三青见自己踢到叶板,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新裁了两件冬衣,闻馡妹妹要不要试试。”
叶闻馡一听忙避开两步,婉拒道:“我想起来还有好多事要忙,这样吧,方公子借给你,随便使。”开玩笑,这人做的衣服能穿才怪,叶闻馡说完连忙闪人。
看着叶闻馡落荒而逃的样子梅三青摇头失笑,都是爱逞强的家伙,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然后领着丫环小桃子往兰轩而去。
叶家变化最大的就是叶飞语,一夜间失了作为孩子的天真烂漫,多了份成人的持重老成,回到尚京后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梅三青将新做的两件衣衫放在叶飞语床头,这孩子,最近长高了几分,以前的衣服看起来短了些。
整理床铺时梅三青在卧枕下发现一截蓉签,拿在手里细瞧,看到前一句她还在笑这孩子人小鬼大,看到后一句时她却湿了眼眶。
那蓉签上刻的是:保护两位姐姐,保护嫣。
第一次知道有人要守护着她,怎叫她不感动,她娘亲死的早,与父兄之间又并不亲近,她告诫自己没人关心没人疼的孩子就该自己疼爱自己,所以性格变得乖僻又任性。她万没有想到在叶家,能够感受到亲人间的温暖。
将蓉签轻轻放回原处,带着感动离开兰轩,她虽是弱女子,但这个家她也一样可以守护。
蓉轩内有一处演武厅,里面收集有各种武器,最多的是枪,少也有上百杆,叶雅安端起一杆枪轻轻擦拭,她大姐人虽鲁莽了点,但却十分爱惜兵器,这一屋子的兵器没人照顾多寂寞,所以她常常来此,做着大姐最常做的事。
这一情景落在薛无泉眼里,还以为是叶蓉儿回来了,恍惚间开口唤了一句:“蓉儿。”
叶雅安闻声回头,见皇上一身白衣立在门首,遂福身施礼。
薛无泉看清楚眼前人的眼神后,失望顿起,那家伙一双媚眼传神,从不掩饰喜怒哀乐,而这个人眼里却散发着冷然,瞧不出一丝情绪。叶雅安向来对人冷淡,能够拨动她心弦的人除了自家姐弟,再无一人令她上心。
皇帝为何来将军府,只因念着那人的呆、那人的笨、那人的憨、那人的傻,所以故地重游,睹物思人。
“你是叶雅安,叶家老三?”皇帝揣测。
“正是民女。”叶雅安再福身回禀。
“无需如此多礼,随意回话就好。”皇帝开口道,果然,只有那家伙在他面前才会大大咧咧,毛手毛脚,她对他敬却不惧,好怀念那人在他眼前乱晃的时候。
“是。”皇帝既然开口,叶雅安也不再做作,继续她手里未完的活。
“你喜欢穿红衣?”皇帝忽问。
“非也,是大姐说我性格清冷,叫我多穿红衣。”并未停下手里动作,只是在提到大姐时稍有停滞。
“穿着罢,挺适合你。”在梦魂颠倒之时,那个她也是红衣翩然。
“是。”对她而言,穿什么都无所谓,她没有特别的偏好,只是大姐若喜欢她穿红衣,她就穿。
“为什么拒绝梅家的提亲?”他以为这个时候他们该找个依靠。
“皇上希望叶家与梅家结这门亲么?”叶雅安不答反问。
皇帝一滞,厉眼半眯,眼前的女子绝对是绵里藏针之人,而且还聪明绝顶,早揣摩到他的圣意,和某人的确不同。
“你比你大姐聪明。”他该赞她。
“我大姐那是大智若愚。”她的大姐,没有缺点。
哈哈哈哈,大智若愚,好一个大智若愚,薛无泉在心头狂笑,‘愚’之一字形容那人最是贴切。
“皇上,可听民女一言。”
“但说无妨。”
“敢问皇上叶家军作何而用?”
“当然是保家卫国,力扛外族。”
“那么,皇上会调走玉鼎的叶家军么?”
“除非玉鼎以北再无外族,否则永不撤叶家军。”
“那好,皇上把叶家的兵权给谁都成。”
“你应该知道朕并不信任别人。”
“皇上只需下一道圣旨即可高枕无忧。”
“哦,说来听听。”
“叶家军,只许向北进,不许朝南退。”
好计,薛无泉不禁在心头赞叹,这一道圣旨即可解他心中所忧,不论将叶家的兵权交到谁手里,都不会有内患出现,叶家军只能用来抵无泉湖海。
再仔细打量眼前女子,她仍然不紧不慢细细擦拭手中的兵器,蕙飞语质,玉貌绛唇,好一个国色之姿。若是男子,可做国之栋梁,只是身为女子,可惜了。但是,叶家女子万不可小看,那家伙不就是一个先例。
“朕若是让你接手叶家军,你可能担当此重任?”他突然心血来潮。
“天之重任,舍我其谁。”叶雅安无半点犹豫,语态平和缓缓出口。
这样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纤弱女子之口,确实叫人惊叹,那话语中更显狂态,将天底下的男儿都比了下去。
薛无泉反复揣摩叶雅安那一句话,离开之前他问最后一句:“朕若要挥师北上,你当如何?”
“作为臣民,我劝皇上三思而行。”毕竟战争会动摇国本。说完这句叶雅安抬首直视薛无泉,再道:“作为叶家人,我愿追随皇上北伐,尽绵薄之力。”想要再无争战,那只有灭掉湖海,用武力逼其降服,乃是一劳永逸之举。
叶家,果然是出奇人之地,叶雅安,心清如明镜,能顾大局识大体,不冲动行事,而且聪慧过人,实乃将帅之才。
次日,皇帝颁下圣旨,封叶雅安都督一职,无泉赐名剑‘千秋’,准其先斩后奏,即日前往玉鼎,坐镇三军。由于虎纹兵符失落无踪,暂时由军印代替,那鲜红的印记上有一大大的叶字,而右下角却篆刻着一朵梅花。
皇上此举令天下哗然,一个女子如何能担此重任,无人能信,更何况已经有一个女子香消玉殒,前途更是多艰。
叶雅安清楚,皇上只能替她开道,而后来的路,她得自己走,这第一步,就是要让三军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