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症状已持续十日有余,没人敢去打扰,只有小太子一个人,掀了经幡,缓步走到陛下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他:“阿爹……”
陛下恍若未闻,小太子伸手,拽了拽他素白的衣角,他说:“阿娘只是睡着了。”
小太子个子太矮,其实瞧不见那高高棺椁里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他说:“阿娘这次只是睡的久一点,阿爹……你要好好的,等阿娘睡醒。”
魏询其实不太知道,三岁的孩子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他或许不知道,于是当他的娘亲睡得较久。
他兴许知道,于是这样安慰他在世间唯一亲近的人。
魏询眼瞳动了动,里头是无尽的哀伤神色。
他许久未喝水了,唇瓣已经gān涸得起皮,他嗓子哑得厉害,对着年幼的太子道:“你阿娘他……”
余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直涌上来,一口鲜血就这样吐了出来,血沫子淋了他素白衣衫一身。
帝大恸,哀伤过度,一病不起,又是半个月,才将身子调理好,重新临朝。
那之后,陛下再未提过皇后的事情,也没人敢提,怕触了陛下的逆鳞。
他好像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无暇去想那些让他心痛的事情,白日里忙着上朝,夜里头也总是在批阅奏折,励jīng图治,为了他答应赵嘉芙的承诺。
好好的活着。
河清海晏。
她会回来找他。
他总不能先垮了,叫赵嘉芙看到一个不堪的他。
宝子他也照顾的很好,太子殿下一日日大了,魏询终究替他取了个正经名字——魏思诏。
魏大宝的名字,终究淹没在历史洪流里,没人敢提。
也有不懂事的大臣,寻思着皇后娘娘薨逝有些年头,陛下chuáng榻一直空着,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总是要纾解的。
便揣着胆子,把人送进了太极殿。
魏询望着chuáng榻上□□娇艳欲滴的少女,只觉得恶心。
他眉心皱起,喊人把人拖了出去,半点面子没留,直接打了个半死。
留下的半条命不过是警示那些还敢揣着妄想的臣子,若敢再犯,拿命来偿。
一日日的忙碌,总会有闲下来的时候,陛下便常去从前的温泉山庄,听说,那是陛下同皇后最爱去的地方。
那里有皇后娘娘最爱的萤火虫,看到那些,陛下便会想起皇后娘娘。
……
“陛下对皇后是太爱了。”小环继续道,“所以,根本不让人提先皇后的先字。”
“就好像……”
就好像,她赵嘉芙从来没死过,片刻都未曾离开过,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赵嘉芙眼圈红了红,刚刚鞭子抽在她身上,她都没觉得这么疼,她不在的这三年,魏询到底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呢?
她不敢想。
小团子魏大宝这会儿应该长高了不少吧,她真想见见他。
她想告诉他,这些年,娘亲一直想着他。
她不是故意要抛下他们的。
她一直一直都很努力,想要回到他们身边。
赵嘉芙已经等不及了,她要找回她的男人们,顺势披了衣裳就要出门,直奔太极殿。
被小环拦下了,道:“赵赵,你要去你哪里啊。”
赵嘉芙目视远方,深沉道:“太极殿。”
小环连忙摇头,道:“不行的。”
赵嘉芙问她:“怎么就不行?”
小环解释,道:“宫闱宫禁森严,先前也有人想借伺候陛下的机会,借机上位,因是对皇后的大不敬,被陛下直接丢出去还发配了全族,而后,宫内对宫女的管教便更加森严了。”
“尤其是红绡姑姑同扶玉姑姑,原本就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对陛下身边出现的人更为上心。”
“能靠近陛下身边的,都是经她们jīng挑细选过的,绝对没有机会勾搭陛下。”
赵嘉芙在心中鼓了鼓掌,不愧是她从前最看重的左膀右臂,红绡这人脑子时常短路,但重在十分忠心,对她是一头脑的忠诚。
但这事儿吧,落到她自己身上,就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赵嘉芙想了想,老公那里见不着,儿子那里总不至于这么严谨吧。
她道:“那去东宫,见太子殿下,总不至于了吧。”
小环头摇得更厉害:“太子殿下一直放在陛下身边抚养,如今入主东宫,是长公主身边的翠微姑姑帮着照料的。翠微姑姑在人事上,可比红绡姑姑同扶玉姑姑更有经验。更是难以近身。”
凉了。
这还真是,水泼不进。
赵嘉芙觉得这样不行,总得去试试,也许没小环说的这么难呢?
赵嘉芙对着小环道:“没事儿,我出去走走。”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赵嘉芙旋身问小环:“对了,那个秀儿什么来头,好好地gān嘛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