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许久,梁杉轻轻地偏过头去。与其说是不想同她说话,倒不如承认自己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于是只有沉默。
沉默间,听着耳畔徐来,抱着缕缕热气儿的山风。
……不要露出那种被我欺骗了情感一样的脸色好不好?
见他迟迟未肯发话,谢小婉只觉浑身躁躁不安。又在原地站着片刻,她终于难以忍受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个……”
没人理会。
“那个,大当家的?”
“……”
还是没人理会。
“大当家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句说完,谢小婉终于再端不住,只接二连三地冲口而出:“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看看现在气得你……气得你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心中真是歉疚非常,难受至极,看在送你这把鸭子酒壶的份儿上,请你原谅我吧!”
“请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吧!”
几次三番,胡闹过后,假如能激得梁杉有所动作,谢小婉都觉得还算比较成功。
无论他是发个火啦,还是表个白啦,自己都有法子应对。
可谁知道这位大当家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根本不给她一丝半毫的发挥余地。在他面前,耍什么小诡计,用任何激将法,完全都像是在自嗨一样!
不但没有一丁点儿成就感,反而还觉得特别挫败。
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他较劲儿的。
“你想要我跟你说什么?”
梁杉抬头看她,彼时沉声,喃喃讷讷地像是自言自语:“你到底,想要听我说些什么……”
当然是:婉娘,我喜欢你,我稀罕你,我心悦你!
心中有个小人儿呐喊着,咆哮着,差一点点就要将真实想法吐露示人。还好谢小婉及时拦下了它,开口却道:“什么都好,你跟我说些什么都好。你一天不理我,我就觉得浑身难受,不能自己。”
算下来,梁杉都有多少天没理她了?
一二三四……
四舍五入就是一万年啊!
“是么?”
轮椅上的人抬头看看她,两手搭在腿间那只漆木盒子上。他仍是沉默,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只等了许久过后,才幽幽道:“没看出来。”
看她跟那致远兄有说有笑,挺开心的。
“当然看不出来啦,”
谢小婉弯了弯腰,谄媚一笑:“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对,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明白!”
“那你……”
明知道我生气,何必有意而为?
“嗯?”
“也罢,”摇摇头,梁杉没接着问,只按着酒壶盒子的双手又紧了一紧。恍若无事发生一般,他淡淡道:“手上不大方便,你来推我回去。”
哇哦!
她没听错吧,下雨天都不许别人帮忙推着轮椅的大当家竟然……主动,要求,她,推着,走。
这是什么?
这是给她独此一份的特别权限,这是何等殊荣!
心道如此,谢小婉暗暗告诫自己——看来大当家的性格如此,不能qiáng求。啧啧啧……现在连推着他走得特权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好嘞!”
想通之后,立马点头。
谢小婉满口答应着,蹦蹦跳跳地跟跟梁杉身后。回那寨中独独一幢修葺像样的小院子时,路遇郭大壮。
得见眼前场景,后者委实惊了一惊。
——那只酒壶本是当家的亲手雕篆,据说原来那张图样上还有不少错处,他绞尽脑汁,修改一番,这才有了最后的成品。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酒壶,不过由打婉娘手里转了一圈儿。再还回去,居然摇变成那所谓的“贽礼”,两个人还能就此和好如初,甚至更上层楼……
大当家的心思,猜不透猜不透。
第54章自来熟梁杉他,很自信。
细说这把鸳鸯酒壶,端看是与之前那只九连环同样的材质。只需轻微摇晃一下,就能听见内里叮咚作响,声音清亮入耳,半点儿不嫌杂乱。
最妙之处,是当谢小婉动手掀开侧方暗盖倒入液体之后,再将三足之一轻轻按下。
机关碰撞之间,壶口上方瞬时涌泄不止。
这方水幕起伏,错落有致,挥洒弹跳着溅起珠花儿无数,直往头上脸上铺了薄薄一层凉意。
玉壶沿子上有凹槽,并不会làng费水,反倒循环往复,若非手动操作,永远都没有停下的时候。
“真棒啊……”
可见梁杉在毫无机械智能,仅靠一张并不如何专业的图纸,纯手工状态下将其还原得这般完美……如此工匠jīng神,当真可歌可泣。
等明后天挑些梅子糯米,试试酿成果酒。盛夏时候,常在凉水里镇着,喝起来消暑解渴,这只酒壶也能派上用场,给这群大老爷们的山寨生活添补一点儿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