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究竟……
而桃夭却想不到她此刻心中挣扎的事,仍旧在她面前落泪,可怜巴巴地自白。
“长公主,奴婢该死,不是有意欺瞒您的。”秦舒窈不让她跪,她分外难受,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奴婢初见驸马时,的确担心过,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这不是奴婢有资格说的事。至于驸马的相貌……”
她抽抽噎噎的,“奴婢并不熟悉谢家世子,起初当真是没瞧出来,后来是觉得仿佛有那么些相似,但再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讲的。”
“……”
秦舒窈看着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整个人忽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茫然。
既不惊,也不怒,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没有办法面对眼前的人生了。
她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出去吧。”
“啊?”桃夭愣了一愣,面露担忧,“长公主……”
“没事。”秦舒窈重复了一遍,“你出去。”
桃夭不敢抗命,只能抹着眼泪退下了,临走将房门小心关好,留秦舒窈一个人站在屋子里。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照进来,半明不暗,她在桌旁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着,忽然无措得很,连眼前该做什么,都全然没有主意。
当年的事,是这副身体的主人,真正的大梁长公主做的,不是她,她清白得很,自认无错,在这一点上,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问题在于,顾千山怎么想。
他并不知道,这个壳子里装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在他心里,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当年害死他全家,还亲手弄瞎了他眼睛的人。
血海深仇,无从狡辩。
当初她就疑心过,他与她素昧平生,且她恶名在外,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非常欣然地同意做她的驸马,她也正是为此,派人去道观里调查他的底细的。
现在算是有答案了。
那么,他一别十二年,终于回到她这个仇人的身边,是为了什么,也不言而喻。那他平日待她的种种,如今看来都……
秦舒窈只觉得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寒,眨了眨眼睛,却也哭不出来,只是感觉心里的苦一点点地漫上来,无从抵挡。
她感觉自己像演了一辈子的戏,起初拼了命地去扮演恶人,兴风作làng,只为了回家,后来打定主意选了顾千山,反而更难,处处要护着他,要救大梁,却不能露了破绽,显得她心善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为了顾千山,她都可以,她以为如今总算可以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了,哪怕余生也要扮演长公主这个身份,不能bào露她真正是谁,也没有关系。
结果到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虚无泡影。
那她呢,她算什么?
她呆呆地站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轻轻的,慢慢的,比平日还慢一些,在她的门前停下。
然后是顾千山的声音响起,一贯的温柔和煦,“长公主与桃夭议事完了,用一些点心可好?”
第48章第48章被驸马主动亲了。
秦舒窈陡然一惊。
顾千山的声音很好听,她平日听见,总觉得没来由地安心,想要亲近,然而此刻响起,却令她心惊肉跳,不敢面对。
她勉qiáng平复了心绪,到底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顾千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小馄饨,在白瓷碗里像云纱一样漂着,衬着几许青菜,两点红油,显得让人很有食欲。
只是与她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
她在想明白该如何面对他之前,先本能地伸出手,赶紧将托盘接了过来,口中道:“你怎么自己送过来了?”
他又看不见,平日走路慢些,乍看与常人无异,倒是不假,但还敢端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也真是他有本事,就没想过万一摔了怎么办。
顾千山手中的托盘被她轻巧却不由分说地夺走,还让她埋怨了一句,唇角却扬起三分笑意,“想来见见你。”
秦舒窈正把托盘往桌上放,闻言手上一抖,好歹是没洒了。
“见我做什么。”她克制着语调如常,“又不是哪天没见到。”
顾千山微笑着点了点头,“长公主一早进的宫,回来后又忙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快吃一些垫垫吧,我刚才摸过了,应当不烫。”
秦舒窈一时陷入无言。
他应该是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身份的秘密吧,所以才能这样若无其事,和气亲切得一如往常。
他待她向来好,不论她装得如何凶神恶煞,他都是始终如一的温柔,所以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觉得心放得很稳,好像在外面qiáng撑着的那张面具,在他面前才能短暂地放下来一会儿。
但是此刻,她却忽然看不明白了,他的温柔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