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或许是近来适应了这个身份,举手投足都学像了原主的乖张,又或许是心里明知道,顾千山一个盲人,也无法对她怎么样,秦舒窈并不担心,反而很想故意惹一惹他。

  她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忽地俯身下去,将他肩头一推,话音里带着刻意的挑逗:“你真的想,和孤共度良宵?”

  却不曾料到,顾千山丝毫没有防备她,她一掌推下去,他身子一晃,就倒在了身后的chuáng铺上。

  新婚之夜,有撒帐的习俗,chuáng上洒满各类坚果,硌人很疼,他倒下去的瞬间,就发出轻轻一声闷哼。

  “你……”秦舒窈一愣,想拉他,却也没来得及,手尴尬地在半空悬着,心头浮上些许悔意。

  她明知他看不见,和他玩这一出gān什么,真是脑子坏了。

  他们如今名义上就是夫妻,即便他真想共寝,也不是什么错事,好好说也就是了。

  顾千山躺在那满chuánggān果上,克制地轻吸了一口气,大约是疼的,但神情语气仍是淡淡的:“长公主误会了,只是让你别室而居,于理不合,要走我走就好。”

  “……”

  秦舒窈忽然明白过来了。

  她不是真心成亲,不想和他同住,所以备下的新房是在她隔壁的院子,想着往后这里就当做给他的住所。但是,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愿占了她的房间,想要自己出去。

  “顾千山……”她望着眼前的人嗫嚅,忽然愧疚得很,想伸手去拉他起来。

  但这人已经先一步用手臂支着身子,重新坐起了身,好像并未被她误会过一样,“我没事。”

  话音未落,他和秦舒窈却同时怔了一怔。

  他双眼上蒙着的红绸,是上好的,光滑得很,刚才他向后一倒,在脑后系的结就松散了,此刻他坐起身,绸带松松垮垮地覆在他脸上,被高挺的鼻梁挡着,将落未落。

  烛光明灭,红绸掩映,越发衬得长眉如远山,薄唇似早樱。

  几乎透着一股引诱的气息。

  秦舒窈闭了闭眼,在心里说,可争气点吧,既然没打算和他有夫妻之实,又何苦来这一出暧昧戏码。

  表面却还qiáng作镇定,一边伸手替他整理,一边道:“这绸带有些松了。”

  然而,她的手却紧张得明明白白,手底下一抖,那红绸就像花落枝头一样,轻飘飘坠了下来。

  “我不是……”她赶紧要表明清白。

  毕竟,在她的想象里,既然别人有意将眼睛遮起来,那总是心里在意,陡然被扯掉了遮挡,应该是会生气的。

  然而话到一半,却硬生生梗在了喉头。

  红绸落下,顾千山的眼睛安静地合着,线条优美,睫毛很长,在烛光的映照下,在脸上投出如松针般的影子。

  尽管是闭着眼,也能够想象,这双眼睛原本应该有多好看——在他还没有失明的时候。

  秦舒窈忽然心悸了一瞬,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让她不敢再盯着那双眼睛看一眼。

  她赶紧站起来,声音中透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孤先走了,你早点歇息吧。这间房是留给你的,你安心住着。”

  顾千山只微微扬了一下唇角,不发一言,对她解下了他缚目红绸的这件事,并不置一词,也不知是有没有介意。

  秦舒窈转身要走,瞥见chuáng上洒的各色gān果,又停下了,脑海中忍不住闪回她刚才误会顾千山的那一幕。

  她伸手想将它们拂到地上,还未动手,却又犹豫。顾千山他看不见,别一会儿再给摔了。

  于是最终,高傲的长公主纡尊降贵,扯下桌布,将那些桂圆莲子仔仔细细丢进去,打成一个小包袱,才像认命一样闷声闷气道:“走了,晚……安。”

  第9章第9章长公主若不喜欢,我就重新……

  新婚之夜,分房而居。

  这一夜,躺在公主府宽敞华丽的大chuáng上,秦舒窈破天荒地失了眠。

  前院的宾客已陆续散去,下人们正轻手轻脚地收拾桌椅碗筷,小心地避免发出声音惊扰了她,夜色中只闻极轻的磕碰声,反而更显得夜静。

  她躺在chuáng上,把玩着那只巫蛊布偶,脑子里乱作一团,一会儿是她在原先的世界的时候,每天下班到家,爸妈就掐着点把菜出锅了,一家人有说有笑吃完饭,喝茶聊天看电视。那些不久前的日常,如今看来,都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

  一会儿又浮现出顾千山的脸,他在街市上一袭白衣从容自若的样子,他穿着大红喜服和她对拜的样子,还有他被她推倒在chuáng上,疼了也不皱一下眉头,被她误会了也作无事的样子。

  家一定是要回的,不能年纪轻轻流落异乡,让父母老来失女。但要是以牺牲顾千山为代价,她心里也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