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事。”顾千山却平静得很,“只是长公主醉酒之后……”
他说了一半,却没了下文,秦舒窈这人最怕吊胃口,只能问:“孤怎么了?”
眼前人忽地笑了一声,“有些可爱。”
“……”
无法无天了,一定是她近来对他太好了。
秦舒窈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浑身不是滋味,脑袋都气得冒烟,心说要不是他此刻病着,真想把他拖起来打一顿。
但是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却又心虚得很。
她昨夜饮酒无度,只知道自己仿佛是说了许多闲话,但内容一概忘记了,唯独一件事如今想来,不但记得清楚,且浑身发冷,就是她趴在顾千山的胸膛上,握着那只巫蛊布偶,说想要回家。
情真意切,诚心发愿。
顾千山是因为这样,才会突然病成眼前这般的。
她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点。
只是,顾千山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假如他知道的话,就算修道之人心善超脱,能够不恨她,也必定躲她八丈远,如何还能像眼前这样,与她有说有笑,任由她吃豆腐。
她想起桃夭说,昨夜她醉得不省人事,还是顾千山抱她回房的,忍不住就更愧疚。
他如今的模样,别说抱她了,恐怕就连起身走动也难,全都是她一手导致的。
其实他,虽然她不愿意这样承认,但不论他心里对她究竟有几分喜欢,是真的有情分,抑或只是性子好,能处处让着她胡来,他都待她挺好的。
她不能真的害死他。
此时,却听外面忙忙乱乱一阵脚步声,桃夭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从门外传来:“长公主,御医来了,您看要不要立刻传进来?”
秦舒窈端坐起身体,收回眼中泪光,平静道:“传御医。”
第29章第29章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御医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小药童。
颤颤巍巍进来,倒头就拜,口中道:“太医院院正李善,参见长公主殿下。”
秦舒窈心说,这排场倒不小,竟然直接把院正给请来了,但仔细一想,这必定也不是桃夭有本事,而是她这个长公主恶名在外,恐怕太医院上下战战兢兢,唯恐来的人分量轻了,治得不好,让她给问罪。
她也没空客套,只点头道:“嗯,快替驸马诊治吧。”
院正连忙答应着起身,弓着腰走到chuáng边来,小药童在身后麻利地打开药箱,里面金针小刀,各式药瓶齐备,阵仗颇大。
“臣跪请为驸马诊脉。”老院正说着,就又要跪。
顾千山虽然看不见他,但大约是听着声音,也知道他年迈,忽然开口:“有劳院正大人出宫为我诊脉,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还请您坐下诊吧,无须下跪。”
院正刚要伸出去搭脉的手,猛地一抖,僵在半空。
他心道,这位驸马怕不是成婚的时日短,还没摸清长公主的脾性,这位主子待下向来严苛,且从不听人的劝,连太后也无可奈何,这位驸马爷竟敢问也不问,当着长公主的面自己做主,恐怕是落不着好果子吃。
不料,没有等来秦舒窈的发作,却只听见淡淡一句:“桃夭,搬椅子来。”
他险些被惊了一个跟头,疑心是自己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
直到小心翼翼坐到下人搬来的椅子上,不见长公主有什么横生枝节,老院正提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下来些许,同时大为惊讶。
说来,这阵子长公主确实没有再进宫折腾过,相比从前,安生得有些令人不敢相信,难道说,长公主婚后真的转了性子?
他正这样想着,又见秦舒窈弯下腰来,将顾千山的手臂拉到chuáng边,还细心替他将衣袖挽起了几寸,露出手腕。
他看了看躺在chuáng上的驸马,略松了一口气。
他先前听公主府的婢女来请,说是驸马无缘无故,突然吐血昏迷,还疑心会不会是长公主在府里发脾气,没有分寸伤了人,那婢女没有照实说,但看眼前的模样,大约是他小人之心了,的确不是那样一回事情。
长公主的驸马,眼睛是盲的,全帝京的人都知道,老院正的目光在那双眼睛上停留了一小会儿,神情微凝,转瞬又垂下视线。
他的手指搭在顾千山的腕上,仔仔细细,一屋子的人也跟着屏息凝神,目光全盯在那几根老树皮一样gān枯的手指上。
秦舒窈方才和顾千山腻在一处,心还稍安一些,此刻却又重新提了起来,内心慌张难以自处。
巫女将那只巫蛊给她的时候,就说过,视所求之事难易,反噬的程度也不一而足。
可是,她没有任何具体的所求,许的愿偏偏只是一句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