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墨发,宛若谪仙,面容俊秀无双,眼睛看不见,却总是习惯地望向她,好像对她无比信任一样,眸子gān净又温柔。
她夜夜抱着入睡的人,她这样喜欢的人,真的和谢涟长得非常相像吗?
她越想,越觉得很害怕。
顾千山长得极为好看,除却双目失明,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从前在帝京街头摆摊算卦,以白绫缚目,也没耽误少女妇人们暗自赞叹他的容貌。
这世上,好看到令人惊艳的人,往往给人印象深刻,要与他人记混,是不太容易的。
“长公主怎么了?”顾千山见她久久不答话,忍不住开口问。
仍是一贯的温和好脾气。
秦舒窈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事情还没弄明白,不过是听人闲话了一句,她竟然就回来这样疑心他,让他感到自己被冷待了,那她也未免太不是东西。
“我……我有点事,要同桃夭处理,反正也不饿,就先不吃了。”她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顾千山的手,“你快去吃饭,别等我,身子还没好全呢,万一待会儿再给饿坏了。”
顾千山这些日子以来,身体养好了许多,症结除了,温补的药也喝着,眼下其实行走坐卧都无碍了,不再咳血虚弱,手摸起来也是暖的了。
只是秦舒窈总不放心他,大约是前些日子让他吓得心有余悸。
他微微笑了一下,顺从地点了点头,“好,那一会儿我让厨房送些点心给你吧,即便是要忙,一点东西不吃也不行。”
“好,”秦舒窈浅浅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心上忽然松了一松,“全听你的。”
她望着顾千山缓缓离去的背影,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好像永远是这样,好性子,没脾气,她说什么都是好,她愿意理他的时候,就温温柔柔同她说话,她说自己有事要忙,就识趣地转身离开,远远地不来扰她。
她从前以为,他是对她无心,才能如此心平气和,什么都不在乎。
后来经过了敌军破城一事,她看得分明,他待她是连命也舍得豁出去的,这要是还说他对她无意,那未免就是不讲良心了。
于是她以为,他这人的性情就是如此。
所以她总是觉得很安心,好像从来不必担心他生气,更不必担心他会不喜欢她,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愧疚,疑心自己在什么地方忽略了他的感受。
反而是他前阵子在病中吃醋的那两回,才终于让她觉得,他的心上还是有那么一个软软的小口子的,她反而有些暗喜,觉得这修道修成仙了的人,终于还是有一点人味儿。
但假如说,何涧鸣的怀疑是真的,那他面对她平静的外表底下……
秦舒窈忽然觉得连天灵盖都开始发凉。
她咬了咬牙,qiáng迫自己不要漫无边际地去想,一言不发地带着桃夭进了书房,吩咐将门关严实,坐了下来,才缓缓问:“桃夭,你是从几岁开始侍奉孤的?”
桃夭面目郑重,答:“大约五六岁吧,也有十来年了。”
她是生在宫里的,比秦舒窈只小上几岁,承老太后的恩典,选在了公主身边做近身侍女,也是取其年纪相仿,能凑个趣,比成日面对一群老嬷嬷亲切些。
秦舒窈点了点头,“那当年,谢家的世子谢涟,你应当也是见过的了?”
桃夭神情紧张,微微发抖,“奴婢不敢欺瞒,确是见过的。”
“你照实说,不必害怕,孤不想责罚谁。”秦舒窈揉了揉眉心,“驸马与那谢涟,到底像不像?”
桃夭紧张了一路,此刻听见问话,终于扑通一声跪下了,满脸凄惶,“是……是有几分像。”
第47章第47章他的眼睛,是你亲手弄瞎……
“几分像?”秦舒窈注视着她,“到底是几分?”
桃夭的脸色就像喝了huáng连汁儿一样苦,期期艾艾,“长公主,这……奴婢自小在宫里,没有见过谢家世子几面,即便是见了,也不过是远远地看一眼,还是做手头上的差事要紧。这也十二年过去了,您一时要问奴婢的话,奴婢还真不敢……”
秦舒窈静了静气,承认是自己心急了。
桃夭是常年伺候在她身边的,宫里的规矩大,盯着王侯贵戚的公子看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也没有胆量做的。
何况年月确实也久了,何涧鸣是与谢涟相熟,才能这样笃定,但要是让桃夭给个准话,那是在难为她了。
“起来回话吧。”她道,“别动不动就跪。”
桃夭应了一声,连忙起来,规规矩矩站好,只是偷眼打量着她,眼神里透露着明明白白的惊慌。
这小丫头,前阵子被敌军绑了的时候,倒也没怕成这样过,怎么,她就这样可怕吗?她以为自己近来卸下了担子,待人已经宽和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