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然也没去过青楼,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三人齐齐看向方云烈。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难道就像是去过青楼的人吗?”方云烈吼道。
三人摸了摸鼻子,不像我们看你干嘛?
几人简单讨论之后决定还是从后门跟上去瞧瞧,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城里有名的花街此刻十分热闹。
据说这条街以前并不叫花街,人家有个十分正气的名字叫轩文街,结果当城里第一座青楼建造在此处后便不对劲了,越来越多的青楼争相在这街道上花开遍地。
自此大家都忘了这条街原本的名字,统称为花街,夜晚,街道两旁高高挂起了彩灯,明亮鲜艳好不美丽,各种小吃摊也瞅准了时机抢先占领好位置,楼里的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花枝招展的对着街上的人挥舞香帕。
客人们还未靠近楼里就能闻到胭脂香粉的味道,令人陶醉。
乔然几人从后门直接进入了拂柳阁,此时声音正忙,楼下的台子上有姑娘抱着琵琶欲语还休的弹唱着,前有靡靡之音,后有软香温玉在怀挠人心窝,一时间忘乎所以沉迷其中。
此等乱象,倒是没人会注意到他们四个。
周月琴一路小心翼翼,虽然不齿青楼女子,但这一趟还是得来,在丫鬟的带领下,她来到了二楼尽头的听雨轩,推开门去。
那丫鬟将人带到了便去做其他事情了,倒是方便几人听墙角。
几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倒是十分谨慎,未免别人起疑还两两装作交谈的模样,其实耳朵一直注意着门内。
屋内,周月琴进门就看见一个女子正对着她躺在软塌上闭目休息,女子肌肤雪白,穿着暴露,里面只穿了个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再外面之松松垮垮的披着同色的轻薄外衣,媚态入骨,头上插了几支珠翠,发丝从软塌上随意泄下。
“姑娘,我是来还你东西的。”周月琴毕竟只是一个妇人,从未踏足过此地,总有些紧张。
女人睁眼,眼中似有潋滟水波,她轻轻抬眼瞧她,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风情,她开口道:“怎么现在才来?”
她的声音酥而不媚,若是换作一个男人,此时早就为之疯狂了。
周月琴不太适应她的娇作,顿了一下才道:“我丈夫死了,婆婆不让我出门,我是趁他们睡了才出来的。”
“噢?这么早就睡了?”女子捂嘴轻笑,“莫不是下了药吧?”
周月琴慌张的气息都变了,“你,你胡说,我只是放了一些助安眠的药。”
“不是一样的?你婆婆对你不好,怎么不一起将他们解决了呢?”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周月琴准备装傻,今天过后她们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女子也懒得再跟她说,“好吧,你看不上我们这种人,我也理解,东西给我吧。”
周月琴上前将篮子里的玉观音拿出来,递给她,“此事过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女子嗤笑一声,坐起来,接过玉观音,拿在手上把玩着,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冷。
周月琴没有注意到,她几乎转身就走。
“站住。”女子冷声道。
“还有什么事?”周月琴怯懦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女人从软塌上站起来,身形妖娆,又充满慵懒,柔若无骨的细腰轻轻扭动着走过来,她一手拿着玉观音,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戳在周月琴肩上,指节纤细雪白,指甲上染着淡红色的蔻丹,好看极了。
而周月琴十六岁就嫁做人妇,五年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上要孝顺公婆,下要体贴夫君,这些换来的就是她面如黄蜡,皮肤松弛,手指更是因为常年泡在水中而变粗起茧皱裂。
她才二十一岁,与面前这姑娘一般大小,尽管平日她口中说着青楼女子不堪,可她就真的过的比她们好吗?
周月琴,不敢去想。
因为她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那种想法太过离经叛道,她不敢想。
“你就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女人问。
“什么?”周月琴依旧不解。
“你根本没有用这玉观音?”她的语气越来越冷。
连周月琴都感觉到不对劲,她解释道:“你只说借给我这玉观音,只要许愿就可以如愿以偿,让,让我丈夫...死。”
女人轻踏莲足,转到周月琴身后,如蛇信子般恐怖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那你许愿了吗?”
周月琴浑身颤栗,明明对方也是个女子,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我...我许了。”
“你没有!”女人的声音徒然尖锐,如同尖锐物刺在墙上那般刺耳,“你没有遵守承诺!”
“当日你丈夫流连于此,还想替我赎身,大把大把的银钱砸到我身上,你怒极了,冲到我面前却说不出半个句话。”
听着女人描述的话,周月琴仿佛又回到了当日。
那日刘生又与她吵了一架,入了魔一般势要纳一个青楼女子入门,她气昏了头,直接冲到青楼讨说法。
“你...你把我丈夫还给我好不好?”周月琴红着双眼,好似被欺负的是她一样,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样,却因为她不善打扮面容憔悴而让人根本无法?生了怜惜之心。
“为什么?你要清楚,是你丈夫硬要贴上来找我,我就算不见他,你又能保证他不会转身跑到别的女子哪里?或者应该说,你又能如何保证自己能留住你的丈夫?”女人轻轻一笑,万种风情。
周月琴绝望的摇摇头,她不能保证,更做不到留住丈夫已经变了的心,可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他明明说过要对她一生一世的好,这话...怎么就不算数了呢!
“那我该怎么办?就算他负我,甚至亲手杀掉了我的孩子,难道我还能杀了他不成?”周月琴一时脱力跌在了地上,痛哭起来。
“这个......或许我倒可以帮你。”女人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托到自己手心,“我曾经也经历过绝望,当时可没人能帮我,你若愿意,我愿意帮你杀了他!”
最后那几个字太过冰凉刺骨,但又充满了诱惑力,的确,她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若是......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周月琴猛然抬头,对上女人诱惑的双眼,她浑身一抖,用尽全力的挣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发了疯一般跑出去。
“你还会回来的。”女人最后说了一句。
回家的路上,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让她心神不宁。后来她去青楼找了那个女子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刘生的耳朵里,他根本不肯听她的解释,只一个劲的质问她有什么资格去找她。
周月琴内心苦笑,原来在他心里她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将这句话问出来口,刘生气的直接将她推倒在地,狠命的踹了她几脚,那感觉疼急了,她想,忍一会儿就会过去吧?
刘生打完她便摔门而出,公婆此时都在店里,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痛哭的蜷缩着,肚子越来越疼,就像有人拿刀砍一般,也不会比这更疼了。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冷汗连连,这时她才看到自己下腹已经留下了鲜红的血,她大喊,呼救着,终于领居有人听见了声音把她扶到了医馆。
可大夫的话再次让她如坠寒冰。
“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可现在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再加上你以前流过一次产,以后想要再怀上是不太可能了。”
周月琴在娘家修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一家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她彻底寒心了,回去的那一天,她先去了拂柳阁,接过那人给的玉观音时,她忽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没有告诉他们她流产的消息,婆婆无时无刻不在骂她有事没事就回娘家,娇气难养,她也不怒,因为她觉得这是对她将要失去儿子的补偿,所以她任由她骂。
那一天,她先在茶里放了些安神的药,又将玉观音照指示放到了床对面,然后找借口回了娘家。
夜里,她在床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心慌又焦急,高兴又恐慌,她在想,此刻那玉观音下手了吗?现场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她又有些害怕。
于是便偷偷的又潜回了婆家,在门外注视着,可门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周月琴有些失望,正准备要走时,突然里面绿光乍现,那玉观音居然飞了起来,从里面伸出了两只手,一只放在刘生的头上,一只在他心口处,一点一点,慢慢地刺破皮肤......
周月琴捂住嘴巴,惊恐的睁大眼睛,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她还是心软了,推开门在绿观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拿衣服将它盖住狠狠扔在了墙角。
刘生胸前五个血指,淙淙的留着血,周月琴以为他死了,结果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疼痛还未到达他的神经。
可周月琴反应过来了,他没有死!还看到了她,在那一刻,她脑子里想了很多,唯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让他将这事说出来,不然,她不敢想象后果。
于是她做了她平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她死死捂住刘生的嘴巴不让他喊出来,然后手指一把插进了刘生胸前的五个血窟窿。
刘生睁眼似乎只是一个回光返照,很快他就闭上双眼没了气息。
周月琴麻木的收拾好了现场确定没有破绽才又回到了娘家,才发现她的手上还残留着刘生的血液,在指甲里顽固的存在着,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插入刘生心脏时的触觉与温热。
她拿剪刀将指甲全部剪掉,又将指甲埋进了菜圃中才安心下来。重新躺在床上时,她又有了困意,这次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周月琴最不想回忆的事情还是被女人挖出来血淋林的摆在了她面前。
“还要我提醒你吗?”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将她的意识拖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