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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冷飕飕的,苏应小心踩在瓦片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悄无声息到了目的地。
她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衣衫贴在身上,风一吹就冻的她直打哆嗦。
瓦片下的房间灯火通明,有光透出来,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声。屋里的人像是在争执,苏应嫌听的不清楚,索性趴下去,小心翼翼掀开一片青瓦,屋子里的一切便无所遁形。
门边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压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灰衣少年,苏应看他要死不活的模样,猜测大概刚才撞在门上把她吓了一跳的“东西”就是这个人。
那少年长相平平,又浑身血污,苏应的目光只从他身上淡淡扫过就挪开了,倒是房间里的另一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器宇轩昂的公子,一身玄色衣衫,剪裁合体,衬的肩宽腰窄,一柄黑色的短剑在手,好不英气。
苏应从小跟着苏昑昱,长在将门,自然就对这样的人格外倾慕,只可惜那公子怒气正盛,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皇兄,你也听见了,她白淼不仁,休怪我不义!”
苏应总算听清了里面人的对话,但听不见就罢了,偏偏听到的这一句信息量太大,吓得她差点把手上的瓦片丢出去。
苏应从小在苏昑昱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不难猜到这底下的人是谁。在此地能称人为皇兄的男子,除了丹颐二皇子白泽不会有第二人。而在白泽对面——苏应视野受限看不见的地方——大概正坐着丹颐的太子白刈。
“二弟,三皇妹年纪尚小,你这话,不该说。”
白刈的声音微哑,像是在病中,苏应看不见他的人,却也能隐约想象出他文弱的模样。
白泽因兄长语气里的责备更恼,一气之下将手中短剑掷出,剑身入墙一尺有余。
苏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那把剑就要架在她的脖子上。早在乜国时她就已听说过白泽剑术如何好,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年纪尚小就这般心肠歹毒了,那往后还能好吗?”白泽一甩衣摆坐下,手握成拳搁在方桌上,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动,“皇兄,我已劝过你许多次了,她虽然是咱们的妹妹,但其心有异,怎能不诛?你总是太顾念那莫须有的亲情,往后若是大权落在她手上,她会放过咱俩吗?”
“三皇妹这些年深居浅出,鲜少出宫,即使她有心,父皇也不会允许的。二弟,你多虑了。”
“皇兄!”白泽拍案而起,因愤怒涨红了一张俊脸,但奈何对面的是他兄长,即使有气也发不得。
“二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想除掉三皇妹,是真的为了丹颐着想,还是因为她对那个凤凰阁的女子出手了?”
白泽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掩藏及时,却还是被白刈看见。
“皇兄,小珬她……”
“行了!我也早劝过你别再接近那个女子,一日寻不到霜白剑,裴家就是一把悬在我们头上的剑,你与裴思锦走的近,当心她哪天翻脸,在背后捅你一刀。”
白泽再无话可说,垂头站在原地,苏应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早些回去吧,不要在京中久留,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总免不了要解释,治水之事你需放在心上,别整日总想着儿女私情。”
“是。”
苏应将瓦片重新盖回去,她好像没那么冷了,干脆没有起身,就这样趴在房顶上晒月亮,一点点回味起刚才看见的“好戏”。
在来丹颐前,苏应就听闻今年丹颐南方水患肆虐,只是没想到这次白盏派了自己的亲儿子去治水,白泽还丢下手上要事偷偷回京了,这要被知道,是会治罪的。也难怪苏应在屋顶待了这么久没被发现,想来是白泽不敢张扬,带的人手不多,才让她钻了这么个空子。
不过苏应更好奇的还是他们提到了裴珬,毕竟苏昑昱现在在裴珬身边,她难免就想多知道一些。
白泽对裴珬有情大概是毋庸置疑的了,只是皇家的情能有多长久暂无定论,房间里那被侍卫压着已经打的半死的少年似乎还与白淼有关,丹颐皇族表面上粉饰太平,若私下里为了皇权争斗,对大乜只会是有利的,这点苏应倒是与苏昑昱想到了一块去。
满月似个玉盘挂在天幕上,清辉如水,苏应满意的咂了咂嘴,今晚这凉风吹得值啊。
不远处的凤凰阁里亦有人夜不能眠,却不似苏应那般舒心快活,而是愁肠满肚,有苦难诉。
裴珬躺在床上,自昏迷后就未醒过,大夫虽然说了伤势没有大碍,裴思锦却总不放心,看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没有血色,她就忍不住的心慌。
裴珬房里的烛台大概是凤凰阁里最多的。
裴珬怕黑,在阿秀来之前总爱抱着烛台入睡,醒来放在床边的角落里,时日久了,各式各样的烛台摆了遍地,她也不许人收,此刻倒是便宜了裴思锦。
或高或矮或明或暗的烛光点缀在房间里,像坠落九天的星辰大海。
裴思锦捧着一本《四经集注》坐在裴珬床边,小半个时辰过去,却是半个字也没看进心里。她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轻笑,垂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了四个字。
“美人误事。”
裴珬的睫毛颤了颤,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流入发鬓,裴思锦手上的动作顿住,薄唇紧抿。
“小珬,既然醒了,就别让人无端担忧了。”
裴珬果然睁眼,美眸上蒙了一层水雾,又有泪滴顺着鬓角滑落。裴思锦无奈,用拇指为她擦去泪痕,生了薄茧的指腹摩擦着娇嫩的肌肤,有些痒,裴珬往被子里缩了缩。
裴思锦不退反进,整个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烧退了,挺好。
“滚开。”裴珬的声音嘶哑,但拦不住语气里的疏远抗拒。
裴思锦假装没有听见,到屋子中央的圆桌上给她倒了杯茶,又折返回来。
“你最喜欢的新竹,润润嗓子吧。”
茶香氤氲,新竹的香气清冷馥郁,裴珬藏在被子下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她忽然伸手打掉裴思锦递过来的茶杯,杯子在地上滚了很远,裴思锦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倒像是她在无故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