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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珬一震,何谓朝堂,天子与臣属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她不知白淼此言只是因为野心,还是背后别有隐情。
“珬只是一介女子,不懂殿下的意思。”
白淼嗤笑一声,显得有些轻浮。
“女子又如何?何必妄自菲薄,鸣珂帝几乎统一三国结束乱世,成就千古功勋,不也是女子?”
她果然有夺位的野心,裴珬心想。
“殿下与鸣珂帝这般睿智的女子,自不是珬这样的俗人能比的。”
白淼看向她,迟迟没有作声,那眼神怪异非常,辨不清喜怒,让裴珬坐立不安。
但那也不过片刻的事,白淼最终敛了目光,又恢复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你可知我为何让红玉离开?”
话题又回到最初,裴珬老老实实的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白淼身边亲近的红玉也不能知道,自己却能的事。
然而白淼话锋一转,突然关心起她的日常来,“平日里看书吗?”
裴珬愣了愣,坦白道,“只爱翻看些野史话本,常因此被思锦和父亲责备。”
白淼没有责备之意,反倒笑了起来,也难怪裴复会看不惯,一个大家闺秀,看野史像什么话。
“野史里可有谈论鸣珂帝的?”
“鸣珂帝一生传奇,逸闻不少,野史话本里自然都少不了这号人物。”说到这里,裴珬顿了顿,面颊微红,“但多是与裴家先祖的风月故事,都是说书人胡编的噱头,入不了殿下的耳。”
白淼闻之一笑,伸手蘸了不要的茶水,在几案上竖直画下一笔,“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该不会觉得无聊。”
丹颐建国时,正值北乜内乱,白珂月在先后速取西宁、南楚后,国土迅速扩大,接管不暇,两国得以止战共存,休养生息。
因此丹颐人多是从前的西宁与南楚人,以及少数居住在沧泯江边的乜人。
西宁尚武,重男轻女之风盛行,南楚与北乜虽略好,却也难逃世俗。
白珂月曾为墨珂心腹,起兵叛国,是为旧主鸣不平,故以“鸣珂”为尊号,“玉归”为年号,建国丹颐,且明文规定正史中只可以“玉归”记史,后世不可更改。
但建国之后,她发现了更多值得她在意的事情。
战争给土地带来的创伤难以在短时间内抹平,百姓穷困,又无处讨生计,于是开始贱卖儿女,多有女儿卖不出去,又难以养活,索性溺死河中,或弃之荒野。
彼时行道随处可见饿殍,朝堂之上,却还在为了女子能否为帝争论不休。
好在白珂月魄力不凡,力排众议,将一切轻视女子的言论压下,才在沧泯江边加冕为帝。
但总有一些男人,见不得女子踩在他们头上,这个新生的国家摆脱了传统的权力纷争,变成了男人与女人的战场,各自为了所谓的尊严,抢夺丹颐皇宫里那把龙椅。
可即使强大如白珂月这般的女子,也曾说出“女子不宜为帝”的话。
在白珂月顶着压力,推行仁政,逐渐让丹颐从战乱中恢复过来后,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朝堂上下渐渐同心,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但她知道有一些东西虽然隐匿,却并不会消失。
人终有一死,即使是千古第一的女帝。
白珂月晚年时仍不疏政务,膝下一儿一女,皆是温良恭俭之人,朝中大臣一反从前,竟是支持皇女为帝的人多,白珂月却出人意料,选择了让皇子继位。
她说过女子不宜为帝,但并没有忘记那些任人贱卖,轻视,一生为夫家而活的女子。
白珂月盛年时就已有了深深的担忧,她害怕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国家又走回西宁的老路,她不希望女子继续为帝,却希望有人继续为丹颐,乃至天下的女子做主,于是有了凤宫。
一直倡导勤俭治国的鸣珂帝在提出凤宫的设想时,朝中几乎没人赞同,国库本不充盈,再建一个“皇宫”所需的人力物力不是他们能轻易接受的。白珂月仿佛又回到当初建国的时候,而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一意孤行。
凤宫落成,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从那时起,白珂月开始兴办女学,时常走访民间,帮助孤苦无依的女子安顿谋生,并从中选出了德行兼优,聪慧明睿者,成为“皇后”。
“皇后?!”裴珬震惊之甚,甚至让她忘了对白淼的敬畏,出言打断了白淼的讲述。
好在白淼没有怪罪,反而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了然一笑。
“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丹颐的皇后与乜国之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实这后面大有玄机。”白淼看着几案上她用茶水画下竖线的地方,痕迹早已化作水汽散去,她却一直看着,“丹颐的皇后不是皇帝的妻子,而是第二个皇帝,凤宫则是皇后居所,用以皇后议政。”
当年的白珂月并不是在为儿子选贤良的妻子,而是为丹颐选一个没有背景,却仍能肩负大任的女帝。
“那后来呢?”裴珬像听故事入了迷的孩子,丝毫没有发觉这些故事一般的秘史是足以要命的。
“后来……”白淼眯起眼睛,目光锐利的像一把剑,透露出危险,“在鸣珂帝驾崩后,凤宫的确存在了一段时间,但反对女帝的势力也在那段时间内暗中崛起,他们扶植不满凤宫的官员和皇子,用了五十余年的时间架空凤宫势力,直到今天,凤宫已名存实亡。”
裴珬微微张着嘴,讶异之余,也有叹息。她能理解当年鸣珂帝选择没有背景的女子成为“皇后”的原因,没有背景,意味着没有家族羁绊,权力在手,只会一心为天下苦难中的女子发声,可鸣珂帝忘了,没有背景,在这权力漩涡中孤身而立,只会被人推入悬崖深渊,万劫不复。
裴珬看着白淼,心中除了敬畏,又多出几分怜悯来。偏是这时,她想起了一件事。
白淼是当朝已故息悯皇后之女,“皇后”既非皇帝之妻,那当何以为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