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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如愿成了南风阁的座上宾,并且发现这茶楼里不仅小二变脸的技艺高超,茶水也分外清香,实在是调解他心情的一副良药。
也许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小二给他安排了一个雅间,与外间的热闹隔绝开来,并留有一个司茶的小厮伺候。
茶水虽然可口,但多饮两杯也就无趣了,白泽可没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
“你家掌柜呢?我想见见她。”
“掌柜的不私下与客人见面,公子有什么事,小的可以代为转达。”小厮恭恭敬敬,生怕得罪了这位大爷。
“不行,我要见她本人,否则本大爷今日就在你这茶楼不走了。”
“这......”小厮表现得很为难。
白泽自以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京城中除了禁宫,还没有他不能横行霸道的地方。
但小厮接下来的话让他傻眼了。
“公子若想留宿也不是不可,小店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开门营业的,自然没有赶客人走的道理,只是咱们这儿是茶楼,没有床榻,小的是怕公子睡不惯。”小厮的神情很正经,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白泽抿着唇,黑了一张脸。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掌柜养出什么样的伙计,他愈发对那位来自北乜的女掌柜感到好奇了。
他指着桌上那壶茶。
“在我饮尽这壶茶之前,若她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带着禁军来拆了你这茶楼。”
小厮还想说什么,白泽已先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茶。
“必不食言。”
小厮这才满脸为难的走了出去。
白泽背靠着贵妃榻,惬意的哼起了小曲儿。
朱颜一直就在南风阁中。
自白泽踏进南风阁的大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没逃出过她的眼睛,因此当小厮过来告诉她白泽坚持要见她时,她并不意外。
“他是个闲不住的主,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但白刈又很心疼这个弟弟,你或许该抓住这个机会。”
小厮走后,朱颜身后被绸幔挡住的地方传来人声。
朱颜毕恭毕敬的走过去,那人一手握着茶杯,正在饮茶。
“殿下,我若去了,恐怕难以脱身。”
白泽或许不会多想什么,但白刈就不同了,朱颜知道自己的身份经不起细查。
“无碍,身份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闻言,朱颜也没有再犹豫。
“是。但殿下身边只有红玉,她心思浅,还劳烦殿下万事多思量。”
白淼抬眼看她,“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以保全自身为重。”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杯中清亮的茶水,其中倒映着些许她的影子。
“凤宫不需要你们牺牲,我也是。”她补充道。
朱颜拱手,“属下遵命。”
白淼突然放下手上的杯子,这茶一向是她的心头好,今日却似没有滋味。
“朱颜。”她唤道。
“属下在。”
“我突然有些害怕,母后走之前我就有同样的感觉,芜菁走了,如今你也要走,你们一个个都离开我了,我真怕啊...”
“殿下。”朱颜的手垂下,两人看上去像朋友,不像主仆。
“我们没有走,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皇后娘娘也没有走,她一直都在湖里看着你,陪着你。”
白淼扯了扯嘴角,终于笑了。
“茶是新摘的,殿下慢用,属下先走一步。”
“去吧。”
朱颜转身,出门。
纵然心中千般不舍,时势如此,她们都没有选择。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露出些许土粒。她把荷包重新合上,捧在心口。
“娘亲,我终于同你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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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掀开雅间的帘子时,白泽恰好倒出茶壶里最后一杯茶。
最后一滴茶水从壶嘴落下,滴进几乎溢出的茶杯里。
因此朱颜第一眼看见的,其实是她南风阁特制的印有凤凰纹样的茶杯。
“不想公子这般喜欢阁里粗陋的茶水,是小店怠慢了。”
白泽闻声看去,女子一身红衣惊艳,身姿高挑挺拔,只是面目以白纱遮住,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你就是朱颜?”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显得有些轻佻。
朱颜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白淼口中爽直单纯的丹颐二皇子,除了那张祖传的好面皮,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奴家正是朱颜。”她垂下目光,敛尽锋芒。
“你来的倒是及时,我便不拆你这茶楼了。”
朱颜失笑。
“奴家是正经生意人,二殿下突然驾到,便说要拆我的茶楼,奴家惶恐,不知犯了什么律法,要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面前的女子声声如泣,本该是惹人怜爱的,白泽却怎么看怎么别扭,至于哪里别扭,又一时说不上来。
“藐视皇族,不尊重本皇子,算不算大罪。”白泽还记着小二那一笔账,挺着胸膛,有理有据。
朱颜在心中觉得好笑,谁说白泽没有长处,这小肚鸡肠,胡加罪名的本事他人难及。
“殿下若这样说,奴家便不得不争辩几句了。我南风阁的规矩清清楚楚写在门口,无人拿刀逼着殿下进楼,字也是殿下自个愿意签下的,奴家自信楼中人没有敢不对殿下恭恭敬敬的,谈何藐视?”
“本殿下就是看你这店不爽快。”白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雅间里静悄悄的,两人相对站着,眼睛对着眼睛,谁也不服气谁。
“殿下如此,奴家无话可说。”
朱颜转身,大手一挥,“送客!”
“哎?”白泽亲眼看着她走远,愣了愣,才缓过神来。
他又不是专门过来吵架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
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小二已经走进来。
“公子,我们掌柜的说,公子要拆楼就请带着人一起来,否则这楼没拆完,先把公子给累着就不好了。”小二还是那张欠揍的笑脸,这么离奇夸张的话,硬是说的连停顿都没有。
“我不走。”
白泽想起自己如何辛辛苦苦进来,哪里愿意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你再把你家掌柜叫来,我...我大不了不与她吵了就是。”
小二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身后,无人,然后凑近白泽,语重心长道,“殿下,这可就怪不了我家掌柜了,你好歹堂堂一国皇子,当街与我家女掌柜较个什么劲,有失君子风范呀。”
白泽虽然不大喜欢小二贱兮兮的样子,但觉得他说的的确有理。
“我不过听说她是个奇女子,想攀谈结交一番,谁知一见面就吵了起来,实非我愿。”白泽突然有些内疚,的确是他端着皇子的架子把人气跑了。
小人见他如此诚心,便想着帮人一忙胜造七级浮屠,行善积德是他一贯秉持的做人理念。
“不知者无罪,殿下既然真心与我家掌柜结交,小人也不好袖手旁观。
你也知我家掌柜从北乜来,自幼丧母,没爹养没娘疼的,家中主母虽然心善,但也是个短命的,早早就去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掌柜受不了家里姨娘们的欺负,偷了她娘的嫁妆,这才渡江来,辗转到了咱们丹颐京城,好不容易把茶楼开起来,过上几天好日子,殿下便来找麻烦,不是惹掌柜的伤心吗,她不生气,我们这些做伙计的也看不下去了呀。”
小二三言两语将女掌柜的过往一一道来,白泽听的仔细,生出些许感触,一时间悲从中来,对这女掌柜又多了些敬畏怜惜之心。
“小二哥这么说,的确是我过分了。”
“那可不是吗...”白泽的目光瞥过来,小二急忙收声。“殿下仁心,定然与陛下一样爱护咱们老百姓,怎么会过分呢,o(n_n)o”
白泽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心情总算舒畅了一些。
“爱护是肯定要爱护的,可是本殿下已经惹得朱颜姑娘生气,她必然不愿再见我了,我若强求,只怕她会更反感,不知小二哥可有对策?”
“殿下这算是问对了人,小的一直跟着掌柜的,对她的脾性可是了如指掌,别看我们掌柜的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她可心软着呢。殿下不用着急,今日先回府去,待明日再来,好好给我们掌柜赔个礼,道个歉,她必然既往不咎的。”
白泽听了,有点为难。
“这赔礼还行,道歉怕是...”
“无碍无碍,只是赔礼也是可以的。”
白泽将信将疑,这退步也退的忒多了。
“当真?”
“比真金还真。”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推白泽出门,“殿下只要跟着小人说的做,保管没问题。今日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吧,明日早些来,也好彰显诚意。”
白泽就这样被小二推出了南风阁。
当他站在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脑子还有点不清楚,自己这是被一个店小二赶出来了?
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他安慰自己。
小二把那位祖宗送出南风阁的大门,转身呼出一口浊气,同时在心中暗自窃喜,大功告成!
“小二哥不愧是这店中的顶梁柱,有你在,我便可万事安心。”
小二抬头看去,白淼靠着大堂中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柱子,笑着看他。
小二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这处,才快步走过去。
“殿下。”他低声唤道,脸上的神情严肃庄重,完全不同于面对白泽时。
“见到白泽跟没事儿人似的,见到我却这般束手束脚?”
小二略拘谨的一笑,“白泽哪里比得上殿下之尊,小人见他不惧不敬,见殿下却不能。”
白淼勾了勾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只是你说错了,是我不如他。”
这样的话小二哪里敢听,既然听了又哪里敢胡乱答。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白淼的意思,就听白淼继续问道,“他信了?”
“应该是信了。”小二回想着白泽听他讲故事时的神情,很是专注,“即使有怀疑,朱颜姐姐也已派人到北乜去安排了,查不到什么的。”
“那就好,你干得不错。”
见女子神采飞扬,小二不免好奇。
“殿下,小的愚钝,不知为何要编这样一个故事,白泽已对朱颜姐姐有了兴趣,我们这样,会不会反而多此一举了?”
白淼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耐下心来给小二解释。
“你有所不知,白泽的母妃出身卑贱,生下他以后便被白盏弃在冷宫,受饥寒之困而死,母后心善,求了个恩典,将他从冷宫中接出来,他这才得以活命。因此他对白盏始终有心结,这些年待在泉于郡那个鬼地方,他恐怕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躲避宫中的往事吧。”
小二静静的听着,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不敢记下,一点想法都不敢多有。
白淼此刻愿在此地给他说一说皇室秘辛,是恩典,他却不能不识趣,否则哪一日枉送了性命,不知是冤枉还是活该。
“给朱颜一个合适的身世,让白泽产生共情之情,再加上他对朱颜已有兴趣,朱颜进太子府,只是时间问题。”
“白泽不通心计,骗一骗尚且可以,可白刈不是善主,朱颜姐姐能进太子府吗?”
白淼仰头,朱颜正站在三楼廊道的栏杆旁看着她与小二。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就得看朱颜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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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白泽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乎是爬着进了太子府的大门。
“二殿下,太子殿下已等了许久,您就快些吧。”
太子府的管家跟在白泽身边,心急火燎,奈何旁边的祖宗跟一只马上就要冬眠的乌龟似的,挪一步都费劲。
“你别催,本殿下今日喝了一壶长心火的茶,累着呢,你要再催,我就躺这儿不走了。”
管家果然不敢催了,但脸色很不好看,白泽心里看着也不舒坦。
“这么晚了,皇兄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白泽与白刈一向亲近,四年前他离京时,白刈一送再送,送出京城外十余里,仍然依依不舍。
但这次他回京,白刈一直忙着祭典的安排,没空见他。
这次深夜约见,不是白刈终于闲下来,实在思念他这个弟弟了,就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需要他帮忙了。
白泽仰头看天,天上的星星零零散散。
他没记得管家说了什么,自己在小声嘟囔,“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