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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杀了谁?”
郭禹的脸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惨白,一个答案在口中呼之欲出,可他不敢去承认。
白淼的眼仿佛穿越了时间,他们之间的对视,犹如当年站在桥廊上的息悯和宫墙上的宋臣扉。
白淼轻笑一声,笑声如同银铃随风摇摆,清脆悠远,却在这静夜里使人遍体生寒。
“你自小在山中长大,或许对丹颐史不甚了解。玉归五十八年,也即是兖国长公主病逝后的第三年,肖皇后因太过思念长公主,忧思成疾,郁郁而终。”
郭禹几乎想夺门而逃。
他慌慌忙忙的站起来,好似此刻他坐着也是多大的过错。
“殿下...”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问罪。”白淼坦言,“这一段恩怨已随着我母后与你师父的去世而去,我不欲再纠缠于此,今日请你到此,全然是因为你适合。”
郭禹看不透这个年纪尚轻的皇女,因此他也不会相信这番恩怨消解的话语。
“殿下有事,但吩咐便是。”
白淼抓着斗篷的领子,缓缓把目的说出口。
“京城往西有一个金泰镇,镇外有芦岭山,山中清心庵里住着当朝太子的生母,前慧贵妃饶杉月。”
饶家当年被灭门的事天下皆知,因此对于这个慧贵妃,郭禹倒也有所耳闻。
但他不解。
“殿下是希望我去刺杀贵妃?”
谁知白淼摇了摇头,她转身,一步步走回来时的悬镜阁,在悬镜阁的门最后关闭之前,郭禹听见她似乎别有深意的声音。
“你的任务不是杀死她,而是保护她,千万别让她在我允准之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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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禹应白淼所求,匆匆离开京城,他并未如裴思锦所想那样找不着饶杉月,反倒早知山中不止一座庵庙。
他见到饶杉月的时,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不为杀戮,而是保护。
因此当裴思锦在饶杉月面前妄言郭禹是白淼派来的刺客时,饶杉月只觉得好笑。
说回现在。
杯子里的茶渐渐凉了,郭禹没再动过。
饶杉月轻轻叹气。
“本宫活了这许多年,却是没活明白,如今敌人不似敌人,亲人不似亲人,世事纷乱,或许该是本宫离开的时候了。”
郭禹抬眸看了女子一眼,“娘娘还未说要拜托何事。”
另外一边的饶旻早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过来,只有趁饶杉月说话时才敢放下笔,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饶杉月不是不知道,但有一些肺腑之言,她无脸面直接说给饶旻听,饶旻却不得不知道。
“这事说来其实也简单,但或许会让你为难。”
“既然简单,娘娘但说便是,我无亲眷,一向自由,倒不会为什么为难。”
饶杉月站起来,竟向郭禹施施然行礼。
郭禹自知哪里受得起这一礼,急忙将她扶起。
“娘娘...”
“本宫听闻郭大侠遭遇,想来郭大侠也是苦命之人,今日不为别的,只求郭大侠在本宫走后,能将旻儿安然带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我不走!”饶旻不知是何时跑过来的,像只小猫似的扑上来,抱住饶杉月的手臂,“我不要走!我要和姑姑在一起!”
饶杉月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中又甜又涩,一时间五味杂陈。
“旻儿,有一些事,姑姑不曾告诉过你,等以后你知道,就会理解姑姑了。”
饶旻憋着嘴,满脸的委屈。
“如果知道那些事会让姑姑离开旻儿,那旻儿宁愿不知道。”
“胡闹。”
饶杉月冲着饶旻的脑袋落下一巴掌,但始终心疼,压根没用力。
饶旻借着饶杉月僧袍的袖子擦去眼泪鼻涕,故意报复似的。
“如果姑姑觉得这儿不好,那咱们就一起走,找个姑姑觉得好的地方住下,我一定努力赚钱,让姑姑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饶杉月红了眼睛,哽咽着说“好”。
一旁的郭禹却只能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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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上山十分顺利,至少在裴思锦看来,这位李姓统领反倒比她们还赶时间。
白日里的清心庵与夜里截然不同。
门外竹林瑟瑟,空中香火袅袅,幽静出尘,完全像是个世外之地。
裴思锦路过竹林时,便不免想起京郊外的那间竹楼,顿感凄凉。
为他们开门的是值守的禁军,也难怪昨夜是饶旻揉着眼睛冒了出来,裴思锦仔细去看,清心庵中几乎没有伺候人的普通杂役,到处是警惕的眼神和坚硬的铠甲利剑。
这让裴思锦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关于此处的猜测。
“娘娘此刻应该在佛堂,我带两位姑娘过去。”
清心庵里看上去并无异动,裴思锦排除了这是个陷阱的可能,稍微放下些心。
“李统领,陛下将娘娘安置在此处,想必还是夫妻情浓,不忍离弃吧。”
李霄皱着浓眉,对裴思锦的话不予置评。
裴思锦自觉无趣。
身边的芜菁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莫名。
佛堂里,饶旻还在往饶杉月身上蹭眼泪。
李霄将她们送到门口,便匆匆告辞,当真是宫里出来的人,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
裴思锦与芜菁走进去。
“两位姑娘这就到了,比我想的快了许多。”
“习武之人脚步快罢了。”裴思锦毫不客气,自个找了位置坐下。
饶杉月温柔的把饶旻拉开,然后顺手就把人推给了郭禹。
“我与裴姑娘有事要谈,还请郭大侠帮忙劝劝旻儿。”
郭禹二话没说,直接把打算胡搅蛮缠的饶旻横抱起来,夹在臂弯里带走了。
没了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饶旻,佛堂里再次静下来,桌上剩了一壶冷茶,饶杉月原本打算重新沏一壶茶,裴思锦阻止了她。
“我们并非是来喝茶的,娘娘既然特意派了李统领去请,想必有要事交代吧。”
茶的凉意透过杯体,贴上饶杉月的掌心。灰色的僧服使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愈发苍白。
“我知自己大限将近,可这一生不甘太多,与其将那些秘密带入坟墓里去,不如把往事摊开来讲,将来若有人着史,或许还能记我一功。”
她半笑半怨,从怀中拿出那枚血玉麒麟平放掌心,将世人不知的往事铺陈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