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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菁看见随玉走出来,迎上前去,将琵琶还给了她。
随玉接过琵琶,道了一声“多谢”。
“这么快就说完了?”
随玉抬眼看她,“不过寥寥几句道别之言,也算是向往昔作别。”
两人重新踏上来时的阶梯,走进漆黑的甬道。
“为什么不救她?”
芜菁好奇,因为随玉明明有那样的实力。
“命之至此,我不欲过多干涉,即使我救了她又怎样呢?没有伙伴,没有目标,甚至没有归处,月娘她一直相信罗震海的宏图,不让她亲眼看见最后的结局,就是最后的仁慈了吧。”
芜菁轻轻一笑,“你并不像言语中那般不在乎她。”
“家乡遭难,我从恶狼爪下救了她,然后我们一起流浪,一起进入将军府,我们曾是生死相依的姐妹。”
“曾是?”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甬道,没有了黑暗的掩护,随玉脸上的神情平淡,完全不像刚与生死相依的姐妹永别之人。
“我们选了不同的路。”随玉的解释止于此,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芜菁之间的距离。
“多谢芜菁姑娘,我得离开了,永新城中还有一些需要解决的事,我得在随欢离开前处理妥当。”
芜菁没有挽留她的理由。
“一路顺风。”
随玉盈盈福身告别,她能自己进来,芜菁相信她也能自己找到离开的路。
院子里,两边是严肃的守卫,宛如雕塑,只有夜风吹动他们的衣角,芜菁站在巨大的石门前,看着随玉走远,直到随玉的身影在夜色中几乎模糊成一个点,她终于忍不住追上去。
“随玉姑娘!”
随玉听见她急促的声音,回头。
“芜菁姑娘还有事吩咐吗?”
“吩咐谈不上,我有件事想问你,不如让我送你出府吧。”
随玉莞尔一笑,“能以裴家客人的身份光明正大从大门走出去,是我的荣幸。”
芜菁回以一笑。
两人并肩漫步在林荫小道中,随玉注意到,芜菁没有带她走大路,尽选花丛林深处走。
“姑娘想问的事,不可见人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了。
“不过是...寻常小事。”
“姑娘但说便是,我若知道,必然言无不尽。”
芜菁有些犹豫,纠结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但人已经留下了,她不开口更显得奇怪。
“随玉姑娘对随欢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随玉一愣,她没想到芜菁会问这样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一向玩闹时厚脸皮,认真时严肃的芜菁竟也显出窘迫之色。
“随欢之于我,犹如我之于月娘,如果不是随欢,我大概是会走与月娘一样的路的,她救了我的命。”
“是这样吗。”
芜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突然之间,随玉好像明白了她到底想问什么。
“贵府的两位小姐之间,似乎情谊深厚。”
心事被戳破,芜菁反而没了之前畏手畏脚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心中坦然了。
“主子太宠着小小姐,我不过有些担心。”
“担心?”随玉不解,姐姐关心妹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也许是我多虑,叨扰随玉姑娘了。”
芜菁无意再谈论此事,正好两人已走到了裴府大门口,随玉再次向她告别之后,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芜菁站在原处久久不动,心事重重。
第二日,随欢如与裴思锦约定的那般,求见裴复,裴复恰好空暇,欣然同意。
他们的谈话内容裴思锦不知,但裴思锦后来从伺候的下人口中听说,随欢听闻裴绫噩耗后悲痛欲绝,裴复最终心软,没有强留她在京城,当天下午就安排人送随欢上路,前往永新城。
至于裴珬,大清早就被裴思锦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并被塞了一本《论语》。
小丫头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着《论语》注集,她一只手支着额头,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可又顾忌坐在对面的裴思锦,只得假装读书,脑袋却似啄米的鸡仔似的。
裴思锦无奈叹息,假咳了两声。
“小珬。”
“啊!知之为知之,不知就是不知,是...思锦你叫我?”
裴珬一下子坐直了,等看清裴思锦的脸色,脸颊便不好意思的红起来。
“我是不是背错了?”
裴思锦伸手使劲蹂躏了一下她的头发。
“你不是背错了,你是压根没看进心里。”
小丫头瘪起嘴,一脸委屈。
“可我不想看嘛,思锦,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出去玩?我听说最近城外特别多人去玩纸鸢,我们也买一个去玩怎么样?”
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裴思锦其实很想答应,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芜菁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恐怕不行。”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芜菁身上,裴珬更是满含怨念。
“有事?”
裴思锦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芜菁一般是不会主动现身的。
“你或许会很感兴趣,但小小姐就未必了。”
裴思锦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裴珬,小丫头显然还对纸鸢念念不忘,生气的时候脸颊鼓起来,看上去分外可爱。
“小珬,你既然困了,就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儿?”
“等我办完重要的事,一定陪你玩儿,就去城外放纸鸢,怎么样?”
“那好吧。”
收起石桌上的书,裴珬将信将疑的走回自己房间,但脑袋一沾上枕头,困意袭来,就什么也忘了。
院子里,芜菁走过去坐在原来裴珬坐的地方。
“三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岐山之事后,白淼留在太庙养伤,但裴思锦知道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白淼也不会轻易置身事外。
刺杀皇帝和太子,这么大的罪名,与其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北乜刺客背,不如当作一把必杀的利剑,除掉挡路之人。
裴思锦不知道这把剑现在对准了谁,白淼又将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她知道这京城中当人人自危,包括看似无关的裴家。
“没有,这几日凤宫中只有水俞之,我与他不熟,殿下又在岐山,不过她若是有事交代,自然会派人找到我的。”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这段日子,你不好奇郭禹去了哪吗?”
裴思锦一怔,的确,自从她们前往岐山的那一日起,郭禹就不见了踪迹,甚至随欢回来,随玉都出现了,郭禹却没有。
“你找到他了?”
“丹颐遍布着裴家的耳目,何须我去找。不过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纵横剑,他才暴露行踪,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究竟去了哪?”
能让郭禹抛下随欢去做的事,裴思锦想不出来。
“发现他的地方,你一定猜不到。”芜菁神情严肃,眼露精光,只有在面对十分棘手的事时,她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金泰镇。”
裴思锦一怔,眼睛蓦地瞪大,郭禹会出现在那里,全然出人意料。
金泰镇是个小地方,距离京城三百里,但特殊在金泰镇边有一座芦岭山,山中有念慈庵,正是当今太子白刈生母慧贵妃出家的地方。
“他去那里,只是巧合?”
芜菁冷哼了一声,“巧合?你信吗。”
当然是不会信的,但除此之外,裴思锦更不愿相信最有可能的那个事实。
“可是他怎么会与慧贵妃扯上关系?”
裴思锦的目光凝住芜菁,显然,她怀疑白淼。
“你别这么看我,无论是不是殿下的计划,我都不知情。”
“如果是殿下,她的目的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芜菁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试图去思考过,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裴思锦以为的那样了解白淼。
“殿下现在的处境很被动,按理来说,她不会去主动招惹太子党,否则一旦失误,刚拿命去换的信任就会变成怀疑。”
“你也说了,按理来说。”裴思锦目光沉沉,在这阳光正好的清晨,竟显得有些阴暗。
“殿下本就身处绝境,对她来说,冒险才是机会,一旦畏手畏脚,短期之内或许能保住性命,可等到凤宫的存在被消磨殆尽的那天,她还是死路一条。”
芜菁眼睛一亮,的确,冒险就是白淼这些年来的准则,哪怕只有一成胜算,她也会拼上性命去做。
她看向裴思锦的目光里不禁带上敬佩与了然。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殿下在已经控制住裴霄的情况下还要选择你了,你们俩实在太像了,仿佛...长了同一个脑子。”
裴思锦忍不住一笑,用指节敲了敲石桌。
“是你太蠢罢了。”
芜菁难得的没有反驳。
“郭禹你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他又不是裴家的人,我拿什么处置?况且,你打得过他吗?”
芜菁无所谓的耸耸肩。
“说不好,可以试试。”
裴思锦站起来,走过芜菁身边时,轻轻点了点她的肩。
“就你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还是算了吧,上次在惠水镇,郭禹心里有所顾忌,才不敢与你拼命,如今他既然已抛下随欢不顾,八成是知道裴绫的态度会有所转变,随欢有了好的归宿,他已经放手,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芜菁跟上去,两人一起走出了梅园。
“可你就打算放着他不管吗?”
显然郭禹这次的目标就是慧贵妃了,可他是受了谁的委托暂且不得而知,裴思锦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消息家主也收到了吧,家主是什么反应?”
“派了人前往金泰镇,但只说监视,没有明令阻止。”
裴思锦更添愁绪,看来裴复与她一样,没有明确的消息,只能暂时观望,可这同时意味着裴家被凤宫给抛弃了,如今正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况,未来堪忧。
“既然家主派了人去,为何不能是我们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
芜菁不解,这种时候,金泰镇就是一滩浑水,谁去都难免沾湿衣角,裴思锦该明哲保身才是。
“你放心,我不想插手郭禹要做的事,我只想知道,他背后之人的目的。”
无论是白淼,还是别的谁,能将视线放在慧贵妃身上的人,目的必然不简单,为了裴家,裴思锦不得不试图去了解京城繁华下的阴谋之网。
芜菁叹了口气。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就陪你走这一遭吧。”
裴思锦抹去脸上的愁,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背。
“别说的像刀山火海一样,我们不过是旁观者,没有性命之危的。”
在前往金泰镇之前,裴思锦见了裴复一面,并将自己的目的告知。裴复本想劝说她此行不该去,但裴思锦的理由说服了他。
“裴家与凤宫原本同气连枝,但裴家退缩,如今凤宫有了水云间作为新的伙伴,裴家的处境尴尬,甚至已经失去三殿下的信任,家主,你可有想过,裴家将何以为继?”
曾经裴复坚信裴家根基稳固,哪怕没有凤宫,也可以独自存活,可如今他失败了,甚至失去了两个儿子,裴思锦所问正是裴霄死后他一直在思索的事,裴家将何以为继。
也许裴思锦是对的,了解的越多,就越能摆脱如今被动的局面,裴家已没有别的路可走,而若要重获白淼的信任,裴思锦就是关键。
裴思锦如愿带着裴复的命令与芜菁前往金泰镇,因为郭禹的行踪是昨晚发现的,她们必须快马加鞭,以保证等她们到达时慧贵妃还好好的在念慈庵中。
半路上,趁着喝水的空隙,芜菁说出了一句骇人之言。
“其实裴家并非只有一个选择,除了凤宫,还有太子府。”
裴思锦手里的水袋差点掉到地上,她看向芜菁,猜不透这句话只是她随性胡说,还是试探。
“你这话传到殿下耳中,不知会是什么罪。”
芜菁不甚在意,“当然是无罪,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裴思锦皱眉,“你不信任我?”
“我信你,但我信不过家主。”
裴思锦一怔,目光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一棵刚冒出硬土的绿草被她踩在脚下,她连忙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当真相信家主是被你说服的吗?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
“你是说,家主打算弃凤宫而投奔太子府?”
“只要从郭禹手上救下慧贵妃,这就是块敲门砖,加上裴家自身的实力,白刈没有拒绝的理由。”
裴思锦的心沉到谷底,这意味着,慧贵妃必须死,无论是死在郭禹手上,还是她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