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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昑昱到凤凰阁的第三日。
阿秀仍早起伺候裴珬更衣洗漱,亲手为裴珬熬粥焚香,仿佛昨日的对话从未发生。
每当裴珬为牵动伤口的疼痛皱眉时,苏昑昱总能恰好瞥见阿秀欲言又止,心里便忍不住感叹,这两人是何必呢。
裴思锦离开后再没回来过,紫英又被收回了玉笛,芜菁不在,裴珬意外的拿回了她属于阁主的权利,没人敢来叨扰。
这天傍晚,阿秀刚服侍裴珬喝完药躺下,门外就传来了陌生侍女的声音。
“阁主,奴婢有事禀报。”
这还是几年来头一遭听人正正经经唤一声阁主,裴珬心情大好,制止了阿秀出声赶人。
“你进来吧。”
侍女推门而入,脚步轻盈,很快到了裴珬面前,行礼跪拜。
裴珬意外挑眉,这身衣裳是熟悉的,这人却是生面孔。
“你是新来的?”
“回阁主的话,家主昨日将阁中姐妹大数遣回,差了奴婢等一干新人来,往后只听阁主吩咐。”
裴珬不禁冷笑,“呵,她倒是有心。说吧,有何事禀报。”
侍女始终将头埋在臂弯里,果然比从前的人恭敬许多。
“阁里来了一位客人,本不该打扰阁主养病,只是家主与芜菁姑娘均不在京中,无人主持大局,还望阁主能受累去看一看。”
这侍女不说,裴珬大概都快忘记凤凰阁是做财宝生意的了。只是裴思锦一向眼界甚高,这卖家能进得凤凰阁的大门,不知带了什么宝物前来。
“你先退下吧,好好招呼客人,我即刻就来。”
“是。”
侍女退下,阿秀冲着门口冷哼一声。
“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仙物,现在的裴家要什么没有,收敛宝物不过是个名头,人是换了一波,始终没点眼力,只能做下人。”
裴珬不知阿秀哪里来的这股怨气,并不置评,淡淡道一句“更衣”,阿秀识趣,不再多言语。
凤凰阁待客一向不差,上好的雪顶茶,庆芳斋的招牌糕点,名贵稀有的木须香,样样周到,多是来了不愿走的人,何芊芊却有些坐不住。
她在红木方桌前来回踱步,空气里弥漫的糕点香气与熏香混在一起,木须香清新怡人,恰好遮掩了糕点的甜腻,不得不说安排的恰到好处,但她实在无心欣赏。
“你们管事的怎么还不来?”
这已是何芊芊第四次问侍奉在门外的凤凰阁侍女了,奈何答案没有变过。
“阁主已快到了,姑娘稍等。”
这一等又是两盏茶的时辰,从来都是别人费了劲找她,何时轮到她何芊芊静坐等人了?一怒之下,她一掌拍在桌案上,就要走。
“你们这阁主排场忒大,姑奶奶不等了,让她喝西北风去吧。”
“姑娘。”侍女拦在何芊芊面前,犹豫不已。
这人是凤凰阁的客人,她不能不敬,但她又出言辱没阁主,按理来说不该将人放走,第一天来凤凰阁就遇上这样的艰难抉择,侍女忽然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怎么?你们还不让姑奶奶走了?”何芊芊杏眼一挑,老实说,很没气势。
“这位姑娘久等了,裴珬来迟,在此向姑娘赔罪。”裴珬姗姗而来,解了侍女的围。她今日穿一身紫色的宽大衣袍,浓重的妆容掩盖了因受伤而苍白的面孔,明艳动人,又不失庄重。
“参见阁主。”侍女屈膝行礼,不敢直视。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裴珬轻挥衣袖,这些支使人的言语动作久了不做,竟也不曾生疏。
侍女依言退下,何芊芊别有意味的打量着裴珬,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裴珬也不介意,站如青松,目光坦然。
“裴阁主,早听闻佳人倾城,今日一见,传言欺我。”何芊芊一字一句缓缓道来,似笑非笑,流气甚重。
面对这等辱没之言,裴珬也不恼,从始至终淡笑如常,不失气度。
“姑娘也是位少见的美人,不知珬是否有幸能知晓姑娘芳名?”
“何芊芊。”
“芊芊。仰视山巅,肃何芊芊。好名。”
两人一直站在门口,始终不像话。裴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何芊芊并不客气,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见客的屋子。
“不知姑娘来我凤凰阁,是带了什么奇珍异宝。”
何芊芊拿起白玉茶杯,抿一口雪顶,此时心境已不同方才,只觉得尝了一口林深无人处梅花上的雪,满腹清香。
“算不得奇珍异宝,这东西人人都听说过,已不算稀奇了。”
裴珬愈发好奇,她总不能拿一件人人都有的寻常物来卖。
“何姑娘莫要卖关子了,珬不是商人,凤凰阁一向不吝惜钱财,何姑娘的东西只要值得起价钱,不过是一句话的买卖。”
“哈!”何芊芊忽然大笑,“你们裴家多的是钱,但我可不缺钱,我只问你要一样东西。”
裴珬沉下脸,她虽在裴家已说不上什么话,但总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欺负了去,她待人客气是真,从小养成的大小姐脾气却尚未被磨尽。
“既然何姑娘无心交易,请回吧。”
“你不好奇我拿什么换什么?”何芊芊半身倚在方桌上,就差将整张脸凑到裴珬面前。“到底有没有诚心,也得将交易说清再论,姑娘说是不是?”
裴珬往后靠了靠,背撞上椅背,却仍能感受到何芊芊的呼吸。她绷着脸,终还是服了软,“你说。”
何芊芊扬唇一笑,一手撑着桌面,忽然翻身到裴珬面前,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椅子里。
“我用一枚起死回生的丹药,换你一滴心头血。”
裴珬双眼圆睁,何芊芊浑身透出危险的气息,仿佛如果她不答应,就走不出这间屋子,她第一次知道长了杏眼的女子也能这般气势逼人。
“何姑娘,这玩笑不好笑。”
开什么玩笑,我们这是正经古言好不好,什么仙啊神啊去隔壁玄幻找吧。
何芊芊早知她不会信,淡然从怀里拿出一枚做工精巧的锦盒,强塞到裴珬手里。
“此物我并非卖与裴家,而是卖给你,待你死时,我会向你要属于我的东西。”
裴珬仍在怔愣,何芊芊的手覆上她的眼睛。
“裴珬,你一生注定坎坷,命不由己。我许你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好自珍重。”
裴珬只觉得眼皮沉重,头脑昏沉,再恢复清明时,睁眼已不见那杏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