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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锦给了些钱给赵大,放他回家孝顺老母亲,给弟妹请大夫治病,作为交换,她带走了赵二,作为这次去永新城的车夫。
两兄弟在裴思锦与芜菁的对话中知道了她们的身份,裴绫在徽州颇有名气,他们都不敢有异议,赵二甚至十分高兴的样子,在他病中的媳妇床前一再重复,说自己终于有出息了。
去永新城的路上没了芜菁暗中相随,赵二又是个只有蛮力不通武功的,裴思锦不得不自己担起了护卫工作。
裴珬一人在车厢里待的发闷,裴思锦便在路过的镇子上给她买了些新出炉的话本子。
然而小丫头有了话本,就不知理人了。
好几次裴思锦掀开车厢的帘子探头去看,只见裴珬抱着话本,要么捧腹而笑,要么掩面落泪,要么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去藏,脸蛋红扑扑的,透出小女儿的娇羞。
裴思锦不得不开始反思,是不是该买些历史典籍给她的。
惠水镇在永新城以西,几人驾着马车向东走了两三日,在正午时分进了永新城的西城门。
马车停在永新城裴府前,裴思锦跳下马车后,又把裴珬抱了下去。
彼时小丫头还抱着话本不肯放手,裴思锦硬要从她手里抢,她却抱得紧紧地,泪眼朦胧的哀求道,“还有一点儿,一点儿就看完了。”
裴思锦只得掩面哀叹,且暗暗在心里记下,往后可不能给她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裴思锦不常到徽州来,裴珬却是常吵着找三哥的。
守门的小厮认得她,但事先并没有她要来的消息,看着已站在府门前的两人,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裴绫呢?”裴思锦一手护住裴珬,另一手抓着小丫头念念不忘的话本,没好气的问他。
小厮一拍脑袋,“三公子不知两位小姐要来,在杏花楼陪随欢姑娘呢。”
对此裴思锦并不意外,若裴绫不在杏花楼,她没准还得多想想是否出了什么事。
“让人去准备准备,我与小珬要在府上小住几日。”
“哎,小的这就让人去安排。”
小厮安排了人喂马,赵二生怕自己显得没用,也跟了过去。
裴思锦和裴珬住进从前裴珬过来时居住的房间,因着男女之防,与裴绫的住处隔得很远。
“思锦,三哥会把随欢姐姐娶回家吗?”裴珬本来高高兴兴的看着话本,却突然发问,眼神认真而诚恳,让裴思锦不敢敷衍。
“我不是三哥,可猜不到他的心思。”
小丫头皱眉。
“我看书里总有书生功成名就后抛弃痴心的姑娘,三哥也会是那样的人吗?”
裴思锦失笑,揉了揉小丫头细细软软的头发。
“你看三哥像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裴珬想了想,然后摇头。
三哥虽然总不把随欢娶回家,但待她是极好的。
裴思锦由温柔的抚她的头发变为用指节敲了敲她的头,还顺手抢走了她手上的话本。
“这些东西,以后少看,知道吗?”
裴珬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同意了,没有跳起来伸手去抢。
“我一会儿去趟杏花楼……”
“我也去。”裴思锦的话没说完,裴珬就立马抢道。
裴思锦无奈,笑着冲她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烟花之地,不宜你去。”
怪只怪裴绫从前太不讲究,一门心思扑在没人身上,忘了自家小妹还是个孩子。
裴珬不愿,瘪着嘴。
“烟花之地是何地?思锦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
烟花之地?
裴思锦想着自己总不能说是妓院吧,于是换了个说法。
“过年时皇城里不也放烟花吗,小珬不是见过?大家都远远地看着,隔得近了就危险了。”
闻言,小丫头的嘴瘪的更厉害了。
“思锦骗人,杏花楼里全是漂亮姐姐,哪有什么危险?且就算真有危险,我更应该陪着思锦,保护思锦了。”
裴思锦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从小长在府苑里,也不知哪里习来的无赖之气。
“我说不过你,但待会儿可别乱跑。”
裴珬自是笑嘻嘻扑上去,连声说好。
赵二被裴思锦打发去置办继续南下的宜州的物什,他初次到永新城,不知市集该怎么去,又不敢问裴思锦,在府门前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守门的小厮看不下去,给他指了路。
裴思锦牵着裴珬,两人漫步在永新城的街道上。
不同于京城处处有士兵巡逻的肃穆庄严,永新城更像是一片无忧乐土。
街边热情的沽酒女挽起长袖,用木勺舀起酒液一一盛满土瓷碗,邀请过路人品尝;耍猴戏的师徒三人被人群围住,人群中不时现出惊呼声;有熟识的世家公子路上偶遇,相约到酒楼吃酒,但也不乏相约到杏花楼等地的,裴思锦恰与他们同路,听见了不少在京城听不到的闲话。
公子甲:“你听说了吗?裴家那个老三天天泡在杏花楼,旁人连想见随欢一面都难呢。”
公子乙:“那可不是,随欢这等妙人,裴绫若娶回家也就罢了,他既不娶,也不让给别人,真是仗着裴家势大,欺人到了头顶上。”
公子丙:“裴家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商户,势力能大到哪里去?我听说最近太守大人的小公子也看上了随欢姑娘,想纳入家中为妾,他老子都答应了,因此这几日追的紧呢。”
公子甲:“我也听说了这事,那太守家的小公子样貌才华都不比裴三差呢,只是让随欢委身做妾,可惜了。”
公子丙:“有什么好可惜的,随欢哪怕比天仙还好,不也是从杏花楼出来的?出身如此,可做不了官家公子的正妻。”
裴思锦正听得兴起,手上牵着的小丫头却不乐意了。
裴珬松开裴思锦的手,一路小跑着到了那三位公子面前。三人愣在当场,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一时竟有些无措。
“你们这些坏人,竟背后说我三哥坏话,枉为君子!”
裴珬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奈何身高上不占优势,输了气势。
裴家声名显赫,府中有个被裴复捧在手心上的小小姐人尽皆知,那三人不傻,很快猜到眼前人的身份,一时有些尴尬。
但从言谈中就不难知晓,公子丙心高气傲,不太把经商的裴家看在眼里。
他上前一步,面上带着生疏的笑意,眼中却尽是不屑。
“裴家来历不明的小姐?你还是回那高墙深院里好好待着吧,外面不适合你。”
裴珬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怒喝,“你说谁来历不明!”
公子丙冷哼一声,绕过这挡路的小人儿,继续去寻他的乐子。
甲乙两人看见,虽不赞同他这样对一个孩子,但还是悻悻地跟着走了。
泪花缀在裴珬的眼角,她瘪着嘴,而裴思锦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直到那三人走远了,才一步步缓缓走上来。
“受气了?”裴思锦伸手拭去小丫头的眼泪,笑问。
裴珬拍掉她的手,愤懑的情绪充满胸腔,几乎溢出来。
她扭过头,像所有撒气的小孩一样不愿说话,用沉默怨怪面前的人。
裴思锦提起裙摆半蹲下,与她平视。
“小珬,你要明白,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能伤害到我们的大多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人的口舌,你得学会对无所谓的人言淡漠处置,这样才不会时刻处于他人的威胁之中。
我可以为你挡住刀剑,但我不能把你弄成聋子瞎子,所以你得自己去学。”
裴珬自己抬手擦掉眼泪,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显然已经不再赌气了。
裴思锦面带和煦温暖的笑容,牵起她的手。
“走吧,我们还要去见你三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