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娥双手被缚,发丝凌乱,衣衫也不复先前的jīng致整洁,微红的眼眶里透着不安和愤怒,偏偏口中还被塞了一团粗布,更没了平日的美艳。
她被推着朝前趔趄两步,因双手无法动弹,一时不察,跪倒在榻前。
两边的烛火被她的衣裙带起的风扑扇得闪了又闪,将屋里的景象也照得明明灭灭。
她忍不住仰头看榻上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正低头望着她,眼神冰冷无波,仿佛一座无情的冰山重重压下。
“你胆子很大,几次越界,朕不理会,却仍不死心,今日甚至还敢弄出这东西来。”
榻上的东西被丢在她眼前,球形银香囊登时从中间分成两半,其中的香灰撒出来,落了一地。
赵玉娥瞪着láng藉的地面,原本的不安慢慢冷却,只剩下倔qiáng和困惑。她想开口说话,却因口中塞着粗布,只能用眼神无声地与他对视。
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无法挽回,索性不做无谓的挣扎。
“怎么,有话说?”萧恪之对上她的目光,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只伸手抽出她口中的粗布,“朕给你个机会。”
赵玉娥半点也不露怯,一得自由,便挺直身子,gān脆道:“是,玉娘有话想说。玉娘想问一问陛下,为何别人可以,玉娘却不可以?是玉娘不够美,还是不够温柔?又或者,陛下嫌弃玉娘丧父寡居?玉娘并不奢求陛下的倾心,只求太极宫中的一席之地,为何陛下就是不允?”
她说的“别人”,自然是上回在马场上见到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也正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才让她生出今夜的这番心思来。
萧恪之目中露出一丝惊讶。
他先前便有些看出这个赵二娘的性子,恐怕也是个极有主见、极大胆的女子,今日再看,果然如此,甚至比他想得更直接些。
可不知怎的,他看着眼前这个颇有颜色的女人,脑海却不受控制的闪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个女人,现在正在他的寝殿里安睡。
他忽然也想问问自己,为何同样有心机,同样对他别有所求,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对上其中一个,冷静自持,毫不动摇,而对上另一个,却早已乱了心神,身不由己。
这大约是他的迷瘴。
他似乎对她的话不再有兴趣,慢慢移开目光,淡淡道:“你以为朕是什么人?但凡是个女人,就该来者不拒吗?朕喜欢的女人,她就是最低贱的女奴也无碍,朕不喜欢的,就是天上的神女也无用。你听懂了吗?”
赵玉娥咬着下唇,眼神有些受伤。
她听懂了,无关美貌,无关身份,无关性格,他只是对她没有半点兴趣罢了。
这大约是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听过最伤害她的自尊的话了。
过去,长安城里的这些贵族女郎们有不少曾嘲笑过她武将世家的出身,可她从未因此妄自菲薄,她总觉得那只是因为自己站得还不够高而已,待她有一日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时,定不会再有人敢这样轻视她。
她生的貌美,性情直接大胆,从没哪个男人会这样忽视她,今日这一番话,实在令她难堪不已。
“陛下,玉娘是赵家娘子,放眼整个大凉,能和陛下的甘州军相提并论的,只有玉娘兄长手中的播州军,我赵家在播州经营多年,于陛下而言,是一大助力,陛下为何要拒绝?”她心有不甘,咬咬牙继续问出来。
这一回,萧恪之却忽然笑了。
他从榻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她面前时,显得身形更加魁梧健硕。
“与甘州军相提并论?那恐怕只是外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他在军中摸爬滚打这些年,甘州军早已被他训练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能挡北戎数倍于己的铁骑,称他们为边地的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而播州军,二十年前兴许还能与之媲美,到如今的赵伦手里,只能借着地势挡一挡小小南诏罢了。
只不过,这些年里,朝中鲜少将重心放在军中,大多人都不知其中的变化。
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睥睨气势,似乎根本看不上人数众多的播州军,令赵玉娥心中一阵悚然。
他的语气却越发意味深长:“况且,播州军在谁手里,难道不是朕说了算?你赵家若当真这般有用,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接近朕?”
这下,赵玉娥彻底僵住了,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下回若再不知分寸,朕会直接送你去大理寺刑狱,让你兄长也从播州回来看看你。你听懂了吗?”
他并不打算今日就重罚赵玉娥。一来,这女人的伎俩,他着实有些看不上,闹大了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这几日,他已经因为女人的事招来不少议论了,实在不必再给自己惹非议;二来,眼下能接任赵伦的人选还未定下,这时候不宜节外生枝,让南边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