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又整了整因方才那一阵纠缠而凌乱的衣衫和发髻,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替我在这儿守着,殿下若醒了,便说我的镯子落在路上了。”
翠荷应下,想了想,道:“娘子小心些。”
楚宁点头,取下腕上的镯子收入袖中,转身拉开屋门,冲守在外的两个内侍吩咐:“殿下睡了,恐怕要有一个时辰才会醒,你们将方才脱下的衣物送回东宫去浆洗,再送一套gān净的来,另外,记得让人备些清粥,待殿下醒了要用。”
两人不疑有他,一一应下后,匆匆往东宫赶去。
外头没了人,四周一下子空旷寂寥起来。
这儿虽离正殿不远,却并没有相同的欢快气氛。
楚宁顿了顿,独自一人沿着小路往西侧行去。
……
正殿中,齐沉香献舞毕,自觉未出半点差错,宾客们也格外热情,心里正有几分喜悦,可往不远处的主座上看时,却已不见了萧恪之的踪影。
她心里沉了沉,勉qiáng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向宾客们致意后,才从高台上下来,一见身边的侍女,便压低声问:“怎不见圣人?”
她先前往那边看时,萧恪之分明还在座上,怎这片刻的功夫却没了影子?想起方才遇见的找二娘,心里顿时涌起不适感。
“圣人……圣人说乏了,要去歇息了……”侍女斟酌着措辞,说得有些艰难,“不过,圣人说娘子跳得极好,还让人送了一百金来赏赐给娘子呢。”
她说罢,忙将一旁铺得整整齐齐的金蛙捧到眼前。
齐沉香垂眸瞥了一眼,方才的喜悦已经dàng然无存。
王公贵族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他哪怕当面夸赞一句,也比赏这一百金更让人欣喜。
“收起来吧。”
她神色淡淡,不再看这些金灿灿的小金蛙,却将视线往女眷们的坐席上扫去。
席上依旧觥筹jiāo错,笑语不断,只是独独少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玉娥不见了。
齐沉香顿时蹙眉,来回寻了两遍都未寻到,不禁问:“赵二娘呢?”
侍女一愣,仔细回想一番,忽然脸色一白:“方才奴婢看见圣人走后,赵二娘也离席了……”
齐沉香沉默一瞬,连衣裙也不换了,转身朝着侧殿的方向行去。
赵玉娥走了不过片刻,她一路召了两个内侍问过,很快便在西侧偏殿附近寻到了。
只见她坐在一处弯曲长廊边,头顶一盏明灯悬着,恰好在她身上。她一手支额,眼眸微眯,仿佛有些醉意,分明是深秋初冬的寒冷时节,她却将外袍脱了,只剩下内里的单薄衣裙,隔着数丈的距离,齐沉香都能清晰地看到她胸口袒露在灯下的诱人沟壑。
而就在她所在长廊的北面不远处,刘康正带着两个内侍站在一间偏殿外。那间偏殿殿门紧闭,亮着明huáng的烛光,毫无疑问是萧恪之暂歇之处。
齐沉香看得眼皮一跳,一贯的贵女风度也差点维持不住。
如此模样,谁还能不知赵玉娥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借着醉酒的理由,等在皇帝的必经之道上,好趁机早就一番“偶遇”,做些什么,与先前在街道上的行径一样,大胆放làng,令人不齿!
齐沉香素来端庄自持,本不大将赵玉娥这般出身将门世家的女郎放在眼里,如今却自觉受到挑衅,气得不轻。
她到底年轻,不如姑母齐太后那般沉得住气,站在原地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肃着脸上前,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样冷的天气,竟独自一人坐在廊边chuī风,若冻出风寒可怎么办?”
赵玉娥闻言慢慢坐直身子,刻意勾画过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望过去:“原来是齐家六娘。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我才回长安,许久未曾这般开怀过,方才不留神多饮了几杯,此刻有些醉了,便在这儿散散酒意。”
她显然准备得十分充分,从发髻到衣饰,无一不是jīng心挑选过的,就连透着粉的面颊也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抹了胭脂,还是果真有了醉意。
齐沉香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女郎,饶是大凉风气再开放,过去也鲜少见到这样大胆而露骨的行径,感到不忿的同时,脸颊也悄悄涨红了。
“有那么多空着的殿宇,若你果真醉了,何不进屋歇息,却偏要在圣人落脚处逗留不去?”
她说着,目光扫一眼不远处的刘康。
刘康依旧站在远处,也不知是尚未察觉这边的异样,还是根本不愿掺合其中。
赵玉娥笑了笑,见她执意要将话挑明,也不恼,只让一旁的侍女将厚重的外袍递来披在身上,前襟却依旧没有合拢。
“齐娘子既要把话说明白,我便也不绕弯子了。”她从廊边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齐沉香面前,借着身量上微微高出的那一点角度垂眼俯视道,“齐家的意思,朝野上下应当无人不知,你放心,我不傻,不会阻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