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最在乎面子和名声,又兼婚期将至,绝不会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翠荷闻言,快速朝两边看了看,果然见路上有好几个宫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到底有人已留意到萧煜的存在,时不时朝这儿看来,让人不由忐忑。
好在楚宁十分镇定,一丝不苟地品茶、赏荷,再没有给萧煜半个眼神,这才让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萧煜也果然如楚宁所料,只在回廊边站了片刻,便yīn沉着脸转身离去了。
他今日来这儿,不过是偶然。
在翰林院jiāo代完公务后,他心中想着将至的婚仪,经过后苑的虔化门时,鬼使神差地便转了方向,寻着道往归真观的方向去了。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若当真到了归真观外,恐怕也不会进去。
可在临湖殿外的荷塘边,他却一下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就在树荫下,穿着道袍,戴着huáng冠,微笑着同侍女烹茶说话。与过去在东宫时相比,这副打扮实在太过素净了,可不知怎的,她看起来却比过去更灵动、更放松,好像卸下了负担一般。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不悦,好像感到她离开东宫后,却过得比从前好了。
难道对她来说,困在道观里单调乏味的生活,竟比过去在东宫的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更好吗?
他不信,再过不久,他要向她证明,她是错的。
……
数日后便是五月初二,太子萧煜与赵玉娥的婚仪之日。
前一夜,萧恪之依旧留在归真观中,天还未亮时,起身离开。
天空中一弯弦月已黯淡无光,天际处的晨曦正逐渐晕染开来,将几分暑气也带往大地。
院门边,他高大的身影停下啊,回转过来,在楚宁披散下来如瀑布般的长发边落下温柔的亲吻。
“夜里朕会回来。”
楚宁立在门边,仰头望着他明亮的双眼,轻轻点头:“我等着陛下。”
数日前,萧恪之就已下旨,今日太子婚仪,辍朝一日。
是以衙署中空dàngdàng的,从东宫到太极宫,乃至长安城中的贵人们,都早早准备着,先在太极宫中侍立,等太子拜过皇帝与太后,便随之前往赵氏宅邸行亲迎礼。
已是傍晚,日光黯淡,四下点起火烛,将宽阔的街道与敞开的门廊照得亮如白昼。
萧煜服衮冕,着玄衣纁裳,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礼官引着翻身下马,来到赵氏宅邸门外。
这不是他第一次成婚了,他面上虽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情绪,脑中的弦更是紧紧绷着,令他感到疲惫又煎熬,只能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过了今日,便要离开长安,到那时一切便都有转机了。
门中等候的主人已经赶紧迎上来,请他入内。
赵玉娥父亲已故,兄长赵伦也借故留在播州并未归来,是以今日充当主人的,是赵氏族中与这兄妹两个关系稍近的堂叔。
萧煜回过神来,接过掌畜者递来的大雁,在众人的簇拥下踏进门中,北面跪奠雁后,往东房的方向行去。
东房,赵玉娥等候已久。
她身上是太子妃才能穿戴的褕翟花钗,面上亦妆容浓艳,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远远的见到太子过来,她挺直腰背,露出一抹既心满意足,又野心勃勃的笑容。
她如今是长安城里除了太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女人了,往后,她还要更多。
礼乐声中,萧煜来到阶下,冲她伸手。
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在众目睽睽下轻轻伸手,放进他的掌心,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近。
可还未等她站稳,他却已放开手,迅速转过去,微笑着朝外走去了。
赵玉娥愣了下,并不计较他的有意疏远,从容地跟着他走出宅邸,登上马车,朝东宫的方向行去。
东宫的筵席都已备好,就连萧恪之也到了,领着众人落座后,亲自观看二人在礼官的主持下行同牢礼。
无数目光落在萧煜身上,又悄悄从萧恪之的身上扫过,好似在猜测这一对叔侄如今的关系到底如何微妙。
待仪程结束,内侍们捧着美酒佳肴进来,教坊司的歌舞声也从高台下响起。
萧恪之看一眼已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满面笑意地冲萧煜举起酒杯,那模样仿佛是遇上了什么让自己格外欣喜的事一般,与平日的冷峻肃然判若两人。
“今日新婚,太子可觉高兴?”
萧煜望着他溢满笑容的脸,心里一阵扭曲。可碍于周遭一道道避无可避的目光,只好打起jīng神,勉qiáng笑着应承:“臣新婚,自然是高兴的。”
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好!”萧恪之拍拍他的肩,开怀地笑起来,“高兴就好,不枉朕的一番成全。朕今日与你一样,也高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