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望着烛光出神。
他自然知道赵家人不敢用这种事开玩笑,手握重兵的将领私下结jiāo太子,意图谋反,罪名可丝毫不比他们在播州四通八达敌国的小。
即便赵伦是因为在皇帝那儿屡屡碰壁,迫不得已之下,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他这个太子,这对他来说,也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赵玉娥的要求,让他心中既不悦,又犹豫。
“堂堂太子,怎能娶一个不gān不净的寡妇为妻?况且,我本有正妻。”
他虽已动了要纳妾的心思,可从没想过要动妻子的地位。阿宁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如今家世不在,也依然是正正经经的太子妃。
徐融听懂了,太子不但看不上赵二娘,更多的,是舍不得楚氏。
只是,这样的好机会不能白白溜走,他思忖片刻,小心劝道:“殿下,英雄尚不问出处。赵二娘的身份,虽配不上殿下,可赵家的兵权配得上。况且,太子妃那儿……殿下不妨想想,他日若荣登大位,想立谁为后,岂不都由殿下说了算?不过暂时的委屈,太子妃素来恭谨温顺,顾全大局,定不会介怀。”
萧煜沉着脸,一手摩挲着案上粗糙的纹路,似在考虑他的话,许久后,忽然问:“可赵玉娥如此身份,我若贸然要娶她,又如何能避开旁人的怀疑?圣人,甚至太后,恐怕不但不会允许,反而还会生出疑虑吧。”
徐融眼看他有动摇的意思,也顾不得心中还未想好对策,忙保证道:“此事殿下不必忧心,只要殿下应了,臣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萧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只是起身道:“此事,容我再仔细思量一番。今日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徐融一叠声应下,主动躬身走在前面替他引路,直将他送上马车,才长叹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回去。
……
寝殿中,楚宁正饶有兴致地与几个侍女坐在炭火边读话本。
炭火里放了几颗圆滚滚的栗子,正被烘得毕剥作响,散发出馥郁诱人的香气。
话本读了一半,翠荷取来钳子夹起其中一颗栗子看了看,道:“娘子,烤好了!”
几人纷纷笑钳起火烫的栗子放到果盘里,等稍凉了些,便小心剥开外头被染黑的坚硬外壳,露出huáng澄澄的内里。
楚宁捻起来尝了一颗,只觉口感粉绵,甜而不腻,笑着点点头,让她们一道吃。
今日太子外出赴宴,照前几日的情况,应当很晚才会归来,因此几个侍女也不拘束,笑嘻嘻地道谢,递着盘子分吃了一大半。
正说笑,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快激昂的丝竹之声,听方向,似是从飞霜殿的方向来的。
侍女们停下话音,互相看了一眼,道:“这声音,怕是圣人又召乐师歌女到飞霜殿了吧!”
太子汤离飞霜殿最近,那处召乐的动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这几日,每到入夜,飞霜殿便总传来丝竹声。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日日有乐声,圣人自除夕宴后,越发不拘了,从前可没听说太极宫召过歌舞的。”
“是呀!现在,人人都说,圣人这时候显露的才是真性情,过去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都不是真的。”
……
眼看几人说的话越来越没遮拦,翠荷不禁扬声喝道:“好了,不得议论圣人的事,小心给殿下招祸!”
说着,担忧地看一眼楚宁,生怕她有不快。
楚宁神色如常,只淡淡道:“给我招祸是一条,你们自己更要当心,若教有心人听见了,害的便是自己了。”
她心里倒并未如翠荷担心的那般不快。飞霜殿里日日笙歌的事,萧恪之的确不曾事先告诉过她,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这般有成算,这样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况且,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质疑他的事,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自知犯了错,立刻乖乖低头认错。
楚宁见状,这才恢复笑容,吃了颗huáng澄澄的栗子,重新拾起话本给她们读起来。
气氛逐渐缓和,众人又开始不时说笑。
正觉惬意欢快,外头却忽然有内侍跑近,压低声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楚宁一愣,不知他今日怎么才出去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回来了,来不及细想,便摆手让几人赶紧将屋里收拾收拾,自己则整了整衣裙,开门去迎。
院中,萧煜才心事重重地带着人回来,进了自己的寝殿,见楚宁过来,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可不过一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地收起来。
“殿下今日怎这么早?才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楚宁一面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一面自然地走近,伸手替他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