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朝野上下定已看清这二人的面目!殿下,循例,新帝的登极大典当在发丧后数日举行,咱们何不趁这几日的时间联络朝臣,阻拦新帝登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唯有一旁的东宫詹事司直赵彦周始终面无表情地低垂眉眼,一言不发。
徐融的余光注视着他的反应,见状不由微微眯眼,问:“不知赵司直有何见地?”
其他人闻言,皆将目光转向他,就连萧煜也睁开了眼。
赵彦周撩起眼皮,迅速观一眼众人,随即又恢复垂眸的冷然样,道:“依臣之见,秦王既请殿下入太极宫料理丧事并预备登极大典,便表明暂不会动手,殿下不必急于求成,可先观其情况,再徐徐图谋。”
徐融听罢,当即冷哼一声:“离登极大典只剩几日,若再徐徐图谋,岂非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司直到底来东宫时日不久,处事难免保守。”
赵彦周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早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反应,只垂首立在原地,等着萧煜决断。
萧煜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吟片刻,道:“明日若能出东宫,便先请徐侍读联络几位朝臣吧。”
他这话听来是采纳了徐融的意思,实则另有打算。
赵彦周说得不错,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的确不该轻举妄动。然而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退缩。既然如此,不妨抓住时机,在登极大典前先试探对方的底细。
听了这话,徐融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赵彦周则仍是毫无波澜。几人又商定出朝臣们的名单,这才依次退下。
临去前,徐融特意落在最后,趁着屋里再没旁人时,走到萧煜身边,俯身低语:“臣先前得到消息,太子妃从黔州寻回了从前楚家的一个家仆,目下由赵司直安置在永昌坊中。”
萧煜疲惫的面色一滞,随即凝眉:“什么家仆?之前没被咱们的人寻到?”
“是楚家的老管事,当初才被押到黔州时,他便先逃了,这两年都没见踪影,不知怎的竟被赵司直先寻到了。”徐融提起此事,脸色也不大好,若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家奴,自不必他费心,可这老管事似乎是楚虔榆从前的心腹,“殿下,是否照老规矩,将人处理gān净?”
萧煜正要点头,却忽然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后,摇头道:“不必,先留着吧。”
“殿下——”徐融心知他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才心软,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一丝意外,正蹙眉要劝,被他挥手止住。
“好了,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他靠在榻上,闭目假寐,再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徐融无法,只得不甘地退出光天殿。
第3章秦王一头早已虎视眈眈的饿láng。
楚宁睡得浅,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被远处的jī鸣声唤醒了。
她从chuáng上爬起来,揉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将守夜的侍女叫进来后,便开始更衣梳洗。
皇帝驾崩,身后丧葬事宜流程繁杂,规矩颇多,对皇亲贵戚、朝中大臣们的衣饰、装束也有细致的要求。身为太子妃,楚宁这一身装扮沉重而压抑。
可饶是如此,镜中的她仍旧纤柔貌美,宛如枝头娇花,待人采撷。
这一身姣美的皮相,从来都惹人注目。
身后替她梳发的侍女看着镜中的人影,先是一阵惊艳,随后就悲从中来。
这样的美人儿,身在岌岌可危的东宫,只怕时日不多了。那她们这些普通的侍女呢?连贵人们尚且难以自保,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只有更凄惨的下场。
这般想着,她的眼眶倏尔通红,拿着玉簪的手也颤抖起来。
“嗒”的一声,玉簪不小心落在妆台上,她吓了一跳,忙低头认错,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哭音:“奴一时不察,求殿下恕罪。”
楚宁看着她的可怜样,哪里还不知她方才在想什么?不只是她,东宫里里外外所有人,哪一个不惊慌害怕?就连朝中,恐怕也有许多人彻夜难眠。
她不禁轻叹一声,拾起掉落的玉簪插入自己的发间,道:“好了,你下去歇一歇吧,不必这样惊恐。”
这话也不知是安慰那侍女,还是在安慰自己。她望着镜中自己未施粉黛的面庞,伸出食指沾了薄薄一层敷面的脂粉,涂抹在唇瓣间。
原本柔润嫣红的双唇顿时多了几分脆弱的苍白,越发令她整张脸显出楚楚的风情。
她也不知自己还有几日能活,越是如此,越该抓住最后的机会。
……
光天殿里,萧煜也已起身穿戴。
侍女才将他的外袍披上,正捧着腰带要扣。楚宁进屋见状,自然地接过侍女手里的腰带,走带萧煜面前,伸手环着他的腰替他系玉带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