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尘没有问。
现在并不是多问的好时机。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季肴的头发：“你再陪琴姨一会儿吧。”
说罢，林霁尘轻步走了出去，顺便掩上了门。
室外，鹿子邑跟卞沛松还在交流着纪琴的病情，见林霁尘一个人走出来，心里也都明白了。
“小肴儿……怎么样了？”鹿子邑看了看虚掩着的大门，问着林霁尘。
林霁尘微微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好半晌后才说道：“去找院长办死亡证明吧。”
旁边站着的卞沛松便不再开口。
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林霁尘却是直接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的吸烟区去了，他在包里摸了半天，才找到小半包皱巴巴的烟跟一个没什么油的打火机。
烟草的烟雾很快便在透明的玻璃房里飘起，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另外一个页面，开始查询纪琴的身份。
之前季肴说要带纪琴来自己家里住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查过。但纪琴毕竟只是个中年阿姨，又是季肴亲自带回来的人，他便只是粗略地看了看。
确认没有威胁后便没再往深处查。
而刚才季肴跟纪琴之间的对话，着实让他起了深度查下去的心思。
他单手打字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便找到了纪琴的全部资料。
纪琴，京城人，40岁，是家中最大的女儿，底下还有一个弟弟。
根据资料显示，纪琴跟家里关系称不上好，年纪轻轻就离开家出来工作了。另外，她虽然未婚，却有一个女儿。
名叫纪遥。
林霁尘眼眸蓦然眯起。
他还记得，之前季肴是怎么回答的。
——纪念的纪，逍遥自在的遥。
纵然是信奉科学，但林霁尘在此刻，却有了一丝迷惑。
根据季肴刚才跟纪琴之间的对话，她们俩是母女关系？其实季肴，就是纪遥？
林霁尘这样想着，又查了查纪遥的身份。
纪遥，京城人，16岁，死于车祸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林霁尘有一种一切都联系上了，但却有些混乱的感觉。
这时，吸烟区的门开了。
吱呀一声，季肴走进来，门在她的身后自动关上。
她的眼底满是迷惘，还有一些叫做悲痛的情绪。
“你来了。”
季肴没说话，自顾自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伸手拿起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虽然没有哭，但心里的空洞却总是找点东西来填补的。
林霁尘没有制止她，看着她的动作，甚至将烟灰缸往她那边挪了一点。
“谢谢。”
她嗓子很嘶哑，在烟草的侵染下更甚。
林霁尘仔细观察着她，没有出声。
早在之前，他就察觉到季肴的心理年龄跟真实年龄相差甚远。根据她平时的一些习惯，他推断出面前这个姑娘心理年龄估计得在二十岁上下。
当时是奇怪的，也是抱着研究的心态，放任她靠近自己。
再后边，便是听季肴说起研究院的事情，林霁尘才推测，或许是因为研究院非人的待遇，迫使她心理变成熟。
但现在想起来，却好像并不是那样。
“肴姐。”林霁尘突然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季肴鼻音极重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透明玻璃墙外边的急救室里。
现在那里有鹿子邑跟卞沛松带着医院的人去带走纪琴。
“你以前叫纪遥吧。”
明明是个问题，却被他问出了陈述句的语气。同样发音的名字，落在了季肴耳朵里。
林霁尘想过她或许会否认，或许会反问他什么意思，但没想到，季肴只是缓缓点头。
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一样。
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面前这个，自己母亲指定的，要依靠的人面前。
“果然如此。”林霁尘收回了视线，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原来此季肴，就是彼纪遥。
难怪，她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纪琴如此上心。会想尽办法地救她，会叫她一声妈妈。
季肴没什么心情说话，丢了还燃着大半截的烟，起身便走了出去。
她想要陪纪琴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即使这段路，是通往死门的。
但那也没关系。
林霁尘没跟着她一起出去，而是打电话给人安排了些事情下去，才继续切回刚才调查纪琴的页面。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新开了一个页面，漆黑的屏幕里，有无数的网路闪烁着。林霁尘花费了些功夫，才将季肴的名字记在了纪琴名下。
也算是，他为纪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样的话，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德上来讲，季肴都是纪琴名正言顺的女儿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纪琴的葬礼定在了京城，这是季肴决定的。
她一直很喜欢京城，如果不是因为上辈子纪遥出了事，或许她们俩会一直在京城边郊，过着平平淡淡，却幸福满足的生活。
所以如今，季肴希望，她离开后，可以回到那一片，她一直热爱着的土地。
季肴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虽然她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但她记得以前纪琴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如果某一天她出了意外，还是要叫这些人到场的。
纪琴孤苦伶仃在京城飘零了一世，可笑她牵挂着的那些人，除了找她要钱，再没关心过她们母女俩过得好不好。
季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才开始一个一个的通知。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果不是她一双眼眸布满了血丝，任谁也不会觉得她跟以往不同。
林霁尘默默在心里记下了那些名字。
跟之前自己在资料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这其中有纪琴的父母，与纪琴的弟弟，还有几个他没见过的名字。
纪琴的亲戚朋友并不多，季肴不多时便打完了电话。
而最后，她握着手机沉默了许久，才试探着拨打了另外一个，没有记在纸张上的电话。
这个号码是她历经两世以来，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季肴还记得，以前自己小的时候，京城的雨季来临之际，纪琴总爱抱着她坐在窗边看雨。一边看，一边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她知道，纪琴爱这个人比起恨这个人更多。
否则，也不会生下自己。
电话嘟嘟了几声后被接起。
那边一个磁性的男性声音传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