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义一愣,下意识想说没有,但在开口之前,短短的两个字堵在喉咙里,许久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左云琴等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乐小义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娘,当初我爹通过剑魂问心试炼唤醒君澜剑,如果不是尉迟弘义捣鬼,他有可能成为剑神宗的宗主,您觉得,他成为宗主,好还是不好?”
左云琴没想到乐小义会问她这个问题,不由微微一怔,随后她便微微笑起来:“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当初,君皓也这么问过我。”
乐小义闻言面露惊讶。
左云琴继续道:“他自己不愿意做这个宗主,他觉得祁剑心比他更有天赋,人也更加稳重,而尉迟弘义又比他聪明,更擅长与人jiāo际,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君澜剑会选择他,而非他的两位师兄。”
这个答案是乐小义不曾想过的,在惊讶的同时,她也陷入深思,如果换做是她面临乐君皓当时的情况,她也会和乐君皓有一样的疑问。
“可事实上,在我看来,他才是最适合成为宗主的人。”左云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骄傲,有的只是遗憾与漫长岁月都无法抹去的伤痛,“因为他的考虑总是先于人,在于己。”
“若出于私心,我当然不希望他成为宗主,因为一宗之主,拥有的不止是权势,还有责任和义务,他需要保护的人千千万万,想要他性命的人也数不胜数。”
“可只有他,才能喜人之所喜,悲人之所悲,才能顾惜每一个宗人的性命,传承剑神宗的浩然义气。”
“所以那时候,他问起我,我给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并不是让他去与两位师兄争权,而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他注定不是一个独自偏安一隅就能快乐的人,剑神宗是他的根,他会为他的宗门付出一生,这是他的价值,我不能因我自己的私心,阻止他实现自己的价值。”
乐君皓是乐氏遗孤,自小长在剑神宗,一直默默无闻地修炼,为人重情重义,凡与之结jiāo,都真心真意,哪怕自己吃亏,也不能让朋友蒙受委屈。
可正是因为他如此义气,才受到尉迟弘义的诓骗,不得善终。
乐小义陷入良久的沉默。
左云琴看着她,耐心地等着。
终于,乐小义将自己最郁结的难处吐了出来:“娘,爹爹自己想成为宗主吗?”
“他不想。”左云琴回答。
乐小义微怔。
左云琴微笑着解释:“一来是我刚才说的,他觉得两位师兄比他更合适,二来则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背负别人的性命。”
乐小义眼中掠过一道jīng光:“那他最后是怎么想通的?”
“更大的权势意味着更大的力量。”左云琴道,“坐上那个位置,他就能更好地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想得到多少,就务必要失去多少,没有人能永远获得,所以才会有权衡,才会有选择。
乐君皓选择了力量,为此就要牺牲他的自由,他要背负责任,忍受痛苦,可这一切,若能换来左云琴的平安快乐,他就甘愿。
可惜事与愿违,尉迟弘义把乐君皓的这种愿望解读为野心,为了不让乐君皓挡他的路,他甚至不惜毁坏乐君皓的名声,设计陷害乐君皓,使之堕入魔道,为天下人诟骂二十余年。
乐小义浑身一震。
她险些因为祁剑心一番话迷失方向,忘记了自己努力至今的初心。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决策者,需要背负太多东西,可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姬玉泫身上还压着担子,她就不能置身事外,怎么能因为害怕担负责任,不敢扛起别人的性命而畏首畏尾?
她始终要跨过这个坎,与其被推着往前走,不如自己做出选择,如果真的要有舍有得,那就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充实自己的见识,磨练心性,在困境中找到最稳妥的方式,不要拿别人jiāo托于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她从左云琴的这番话里找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娘,我明白了。”说完,她站起身,“您先休息,我去一趟剑宏殿。”
左云琴虽然没有听明白乐小义到底在烦心什么,但见乐小义眼中yīn霾尽去,她也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祁剑心没想到乐小义这么快就来了,距离他们昨日谈话,只过去两天一夜。
“你娘醒了?”祁剑心问。
“嗯。”乐小义点头,“傍晚醒的。”
祁剑心了然:“那你……”
“宗主,弟子准备好了。”乐小义目光坚定,神色平静。
祁剑心微微一笑。
“好。”
他招手,几道身影落在乐小义身后,单膝跪地,拜道:“宗主,少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