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姬玉泫重逢后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姬玉泫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在她心上,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而且聚少离多,但每一次相处都默契自然。
两个人相处时熟悉亲切的感觉做不得假,那就是她的小泫。
可即便她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不要动摇,不要多想,一遍遍向自己确认,小泫就是小泫,在等她回去,心底深处那一抹惶惶不安却无定数。
她怕承认自己害怕,恐惧直面真相,不敢问,也不愿听。
黑暗消磨着她的耐性,伤痛折磨她的意志,若不是想再见姬玉泫的qiáng烈渴望支撑着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得失心疯。
姬玉泫在等她。
小泫在等她。
乐小义努力睁眼,入目所见,仍是昏黑一片,不是噩梦,也无法离开。
没有药物支撑,她的伤好得很慢,但在那女人日日不息的照料中,到底是慢慢好了起来。
她撑起身,望着眼前黑暗。
那长相与姬玉泫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藏在这片黑暗里,按她的话说,十一年前,她就在这里了。
乐小义心里揪着痛,十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玉泫被那两位仙人带走后,遭遇了怎样的变故?
姬玉泫身上压的担子太多太重,可为什么命运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的小泫,明明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啊。
乐小义忽然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红了双眼。
“你不信我,我还没哭,你哭什么?”女人的声音传来。
乐小义蓦地一惊,抬袖拂去眼角泪滴,抽气道:“谁哭了?我没哭。”她压下心头酸涩,猛一咬牙,道,“你不要给我治伤了,我不想欠你人情,还不起。”
话音落下,黑暗沉寂半晌。
乐小义听见一声叹息,沉重得仿佛一座山,压在她的肩膀上。
“不用你还。”女人说。
话音稍顿,又道:“你快点好起来。”
乐小义鼻子又酸了,她闭上眼,祈求女人离她远一点。
不要再对她好了,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要再用姬玉泫的脸,姬玉泫的声音,动摇她的心。
可这些祈求,她一句话也不能说,一旦开口,就会露怯,就会bào露她在害怕的东西,就会给藏在黑暗中的女人可趁之机。
她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梦里是小时候的场景,可她身边的人,一会儿是姬玉泫,一会儿又挂上另一张模糊的脸。
乐小义被这个可怕的梦吓醒了。
一颗心从疼痛到麻木,坚持变成了习惯,脑海中一片空白。
得等到什么时候,黑暗才能过去?
无法想象,也不能给自己定个期许的时间,只有日复一日,绵绵无尽的等待。
在她坠落于此之前,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像这样,在平静到绝望的死寂中,度过这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乐小义双手掩面。
“不要害怕,小义。”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话,要不这样吧,我听你说怎么样?你跟我讲讲,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后来?”乐小义仿佛没听懂女人话里的意思。
女人也不恼,耐心地解释:“就是那天徐管事把你叫走之后,你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我想听你说,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略带撒娇的语调,时间仿佛一瞬间就拉回那一天,姬玉泫揪着她的衣袖,娇嗔地一跺脚:“什么事都来,烦死了,我想在家练剑,小义,你去看看,好不好?”
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来。
乐小义死死咬着唇,没哭出声,但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她感觉自己高筑的心防正在坍塌,可她毫无办法。
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进膝盖里,瓮声瓮气地小声回了一句:“我不想说,你不要再找我了。”
黑暗再次沉寂下来,女人果然不再找她说话。
对不起。
乐小义咬着牙喃了一句。
如果女人咄咄bī人要告诉她真相,也许她能更加绝决。
但女人是真的了解她,不管是刻意为之,还是发自内心的温柔,这种以退为进的做法,的确动摇了她。
都是计谋,都是假象。
心底有个声音声嘶力竭,乐小义双肩垂落,掩面而泣。
女人深知她的脾性,所以每走一步,都jīng准地踏在她的心坎上。
她和姬玉泫一模一样,不止是长相和声音,连她们举止,习惯,甚至说话的语调,都无懈可击。
乐小义心不由己地陷入自我怀疑,如果她先遇见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她一直在寻找女人的破绽,以此坚定自己的决心,可女人日复一日的理解宽容,却像尖刀似的,折磨着她越渐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