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砚竹主持传授她天机神算,她到这间寺庙来为怀法求涅槃丹丹方,这一件件的事堆起来,自是让她觉得,佛院所在,亲近舒缓。
但这永丰禅师虽生得像佛,却无佛心,他那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藏着太多情绪。
这间佛院处处都有香火,却沾染红尘俗世的恶习,让人无法在这禅院中寻得清净,也给乐小义一种qiáng烈的感觉,这些僧人虽嘴上修着佛,心里却念着凡尘,其实都是俗人罢了。
想到这里,乐小义心生感慨,曾几何时,她曾见过一座愿力铸成的禅院,山下人感恩戴德,宗门内的僧人上山砍柴,下山打水,走路途中还要背记经文。
他们心中坐着一尊佛,故而他们每一个人也都是在世活佛。
可惜,如此心怀天下慈悲为怀的宗门在那场浩劫中陨落,就连最后一位主持也在不久前自爆身亡。
乐小义坐在观音殿内听经,心中却念着寺外山河。
战乱一日不休,百姓就将一日出于水深火热,每战死一位兵将,就可能有一位老人失去儿女,一个孩子失去父母。
修行之人本不该问凡世苦,可这浩劫本就由修行之人的私心而来,站在高处的人只能看见权利与名声,看不见百姓哀鸿。
不知何时,讲经结束了,香客们纷纷起身,向永丰禅师行合掌礼,而后陆陆续续离去。
余下的几位,似还沉浸在永丰禅师讲授的经文要道之中,也有一两人到前边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请求永丰禅师祈福。
乐小义静静看着,直到所有人都离去。
“乐少宗主。”永丰禅师起身,微胖的身材笼罩在暗huáng色的僧袍中,手里握了一串楠木佛珠,脸上笑容和蔼,眼神却看不到慈悲,只给乐小义一种jīng打细算的jīng明感。
乐小义双手合十,神态谦卑:“永丰禅师,幸会。”
“少宗主客气了,无需如此多礼。”永丰禅师笑着提议,“外厅人多且杂,少宗主不若与老衲去偏厅坐着说话。”
殿外吴拓听见这话,立时要进殿,被护法僧人挡在外边。
乐小义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嘴上应道:“就依禅师所言。”
吴拓本在激奋,却见乐小义背在身后的手朝他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吴拓意会乐小义的意思,遂冷哼一声,不再qiáng闯观音殿。
永丰禅师笑着在前面引路:“少宗主这边请。”
第512章
乐小义跟着永丰禅师步入偏殿,路上有的没的寒暄几句。
多是永丰禅师在问,譬如祁宗主如何,阎老宗主如何,许久没见了之类的,毫无意义的对话。
乐小义答应着,态度始终谦逊,不卑不亢,与永丰禅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南地北,却没有人主动提及今日乐小义来见他的目的。
待到偏厅,永丰禅师命小沙弥为乐小义奉茶,两人谈及茶道,乐小义亦略有涉猎,侃侃而谈,正当此时,厅外传来一声异响,随即便响起一阵叮铃当啷的金铁jiāo击之声。
“怎么回事?”永丰禅师站起来,声音抬高了些,询问驻守于门边的僧人。
那僧人朝外走了两步,接到确切消息,便快步走回来,向永丰禅师禀报:“禅师,不好了,玄天宫的人闯进咱们寺庙,指名说要见你。”
“玄天宫?”永丰禅师脸色骤变,惊得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他们怎么yīn魂不散!菩提禅宗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
他白着一张脸,喃喃道:“不见!不见!乐少宗主,老衲失陪了!”说着,他将乐小义一人留在偏厅,自己转身就要离去去,却在门前被几道黑衣人拦住。
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一个个形貌凶狠,修为不俗,噔的一声将刀刃钉进门框,横在永丰禅师面前,冷笑着问他:“禅师欲往何处去?兄弟们还想听禅师讲讲经,说说法呢。”
永丰禅师浑身抖若筛糠,他因几年前身受重伤,如今修为只有丹元境出头,到穷乡僻壤的地方骗骗乡邻还可以,但面对众多玄天宫来的黑衣人,他毫无招架之力。
其人本就是胆小怕事的性子,因为惜命,所以不敢冒险,这么多年修行下来,哪怕修为到了魂元境,依然是整个菩提禅宗胆子最小的一个。
可也正因为他惜命,怕死,所以在那场变故中,他受了一掌之后就躺在地上装死,硬是撑到玄天宫的人退走,他才偷偷溜下山。
此人不仅贪生怕死,而且还爱财,否则也不会把好好的寺庙搞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
乐小义冷眼扫过永丰禅师,眸子里却没有半点轻蔑之意。
此人或许是胆小,可谁又能说,胆小不是一种伪装?若真如姬玉泫所说,此行,永丰禅师替她准备了一个周密的陷阱,足可说明永丰禅师的心智不会如他看起来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