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力吗,是愤怒吗,是宽容吗,秦笛其实也捋不清。他曾想过秦原可能在外漂流犯了罪,被关进大牢,可家里并没有来过警察。他也想过或许他闯dàng出了点儿名堂,另行娶妻生子。他也曾冒出yīn暗的念头,秦原也许患了重病甚至出了什么意外,却连“可是”都没来得及想,就在深夜里落了大颗的眼泪。
秦原像一把钝刀子,悬在他和江虹的虎口,长年累月磨得鲜血淋漓,却始终没人说要彻底丢开。
可能他们都很孤独,也曾在怨恨中想要回到那个时常爆发争吵却还算完整的家。
祁松言拉着他的手摩挲了几次,轻声问:“哭一会儿?”
秦笛别过脸,“我不哭。”
“憋了难受,我不告诉别人。也不告诉猫。还有书签。”
“你拉我来这儿就为了看我哭吗?”秦笛甩开他的手,努力滚动喉结。
祁松言落了笑意,靠近,再靠近,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是咸的,在他嘴唇落下的时候,有水滴争先恐后地滚出来,抹入味蕾。他把肩膀递过去,就顺利接到了一片额头。“我不想看你哭,但我愿意你在我面前哭。你说得对,配偶可以自己选择。所以你要选我,别担心会影响我,任何时候都要信任我,有时候就这么靠一下,再抬起小脑袋瓜,你也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秦笛。”
秦笛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后背的衣料抓得发皱。“对不起…”
“原谅你。哭够了祁妙哥哥给擦擦。”
秦笛顺从地扬起脸,把泪痕都晒给祁松言看。祁松言把他划拉地像只花猫,又带他从东侧下了楼,再混在人群里从一楼爬上去。
晚课第一节还没结束,祁松言就举手报告要上厕所,黎帅不疑有它地放他去了。走之前,他有意敲了秦笛口袋里的手机一下,然后遁走得再无影踪。下课铃响,秦笛赶紧出去给他打电话,顺着指引在超市边的一楼楼梯上寻到了他。
祁松言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泡面在等他,晚休两个人约了个哭啼啼的会,没顾上吃饭,这会儿都饿得不行,一人一碗吸溜得喷香。
对面的窗,防护网把夜色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大片雪花结队玩儿跳房子的游戏,从一格俶尔飘转到另一格,然后纷纷落向檐下半明的空地上,积成松软的一面,还没争出胜负就被奔来的男生团成雪球,丢入远处嬉闹的战场。
他们两个挤在一起,胳膊肘直打架,可谁也没挪开些,连雪白的鞋带都被迫jiāo叠了臂膀,仰头看暖融融的热气里,他们弯起来的眼睛。
胃里暖了,整个人也就暖了。放学时,祁松言觉得秦笛的步子好像轻了些。他说送他回家,秦笛没拒绝。在人挤人的末班车厢里,他把祁松言的手牵得紧紧的,在灯光晃亮的地方攀着他耳朵说,“明天可以穿小橙了。”
小橙还在衣柜里等他,祁松言帮他扫落了肩头的雪,催他快上楼。秦笛说了再见,又在走过转角之后折返,脚步在雪地里踏出连串咯吱的声响,祁松言映着路灯暖huáng的光回过头,酒窝上忽然扑过来一枚冰凉柔软的吻。只一下,吻的主人就转头哒哒哒地逃跑,留下一串鞋印,还有甜懵圈的祁松言。
可能下一次,或许下下次,反正总会有一次,他会放弃砌起的高墙,把眼泪流给自己,也把依赖与甜美也都给自己。没关系,他可以等。就像秦笛等的这场初雪,就像他们约好了等待共同奔赴的未来。
因为值得,所以从来都不算太晚。
第43章补课
晴雪的清晨,霜花结了一层又一层。秦笛终于可以穿起橙色羽绒服。嘴唇上好像还留有祁松言酒窝里的甜酒,抿一抿脑袋就晕乎乎。他在便利店买一袋牛奶带去学校,趁还没人来,用杯子接了热水把牛奶袋子浸在里面,用不了几分钟就得到一枕奶味暖手宝。再把热水倒掉毁尸灭迹,给祁松言的早安小魔术就准备好了。
“用什么热的啊?”祁松言捧起牛奶贴上被风扫得冰凉的脸颊,眼里闪起小光点。
秦笛把羽绒服解开,隔着绒绒的白毛衣拍了拍肚皮,“用肚子。”
祁松言竖起大拇指:“厉害,人间小火炉。”
气氛这么好,其实不应该谈这个,但祁松言想了想,还是叼着牛奶一角坦率地问了:“又再给你打电话了吗?”
秦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度,诚实地摇头:“没有。好像也没联系我妈。”
“有什么情况要和我说。”
“那要是不说呢?”秦笛眨眨眼。
祁松言知道他这基本已经调整好心态,顶着这张漂亮脸蛋儿又皮上了,被眨得心魂不太稳,可也不想被蛊得太难看。当即手里用劲,把剩的半袋牛奶一股脑吸进嘴巴,缓慢地舔了圈奶沫,笑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