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敛下眉宇静静地走了进去。
森鸥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天色,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察觉到屋内有人进入,他微微侧过身,继而朝着来人缓缓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稀疏平常地说道:
“最近的天气真是变得无法揣测了呢,动不动就像现在这样随性地下一场雨,浇得人措手不及。”
中原中也面色平静地掸着帽子上的水珠,闻言动作却是一顿,接着便像是情不自禁般忽然说了一句若有所指的话语:“首领也会有无法揣测到的事情么,我还以为您一向能未卜先知,无论多么遥远的事都能谋划地滴水不漏呢。”
这话道出了中原中也的两分心声,甚至还掺杂着些许刺耳的讽刺,然而说出来的瞬间中原中也就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出声做出什么解释,只是抬手将帽子又重新扣回了自己头上,神情掩藏在帽檐下。
按理说,一介首领被下属这般嘲讽理应该为威严受损而感到愤怒的,然而森鸥外闻言却并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不仅如此,他甚至依旧平静着语气让中原中也坐了下来,自己则走到了桌后也一并坐了下来。
森鸥外看着对面较往常显得异常沉默的下属,似有无奈般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因为童也君的事在埋怨我,的确,当年我让童也君跟在我身旁教导他使用控制异能时,并没有让他压抑着异能去训练,而是选择让他尽情释放潜能发展异能,这或许造成了眼下不可挽回的局面,但唯有一点我要说明的是,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抱着想让那孩子因为异能死去而去教导他的想法。”
垂在身侧的拳头瞬间紧了几分,中原中也低垂着头回道:“但事实上,他现在就会因为异能随时面临死亡。”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深深地望着对面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首领,您能说您真的没有预料到会有今天吗,包括织田作的死。”
森鸥外面色平静地回望着他,“中原君,有些事情如果深究起来的话是无法用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概括的,至少在我的计划中,童也君本应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能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待在你身边的。”
“……也就是说,织田作的死果然是被设计的?”中原中也面色复杂地说出这句话。
森鸥外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也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上的确是我失误了,我没想到这个叫织田的男人会对童也君那孩子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明明照过去的调查,那孩子自几年前离开男人家里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虽说名义上是养父,但我还以为童也君根本完全不在意那个男人的。”
中原中也的喉咙像是被硬生生掐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半丝声音。
他知道童也对织田作态度冷淡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也绝不是什么不在意之类的,相反,正是因为在意、正是因为希望对方终有一日能摆脱现在的境况,为防止自己会成为对方的负担才故意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冷漠姿态,甚至主动与其拉开了距离。
中原中也曾经也为少年堪称笨拙的方法而无奈过、心疼过,但左右一想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便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这样硬生生地错失过挽救男人的机会。
他几乎不敢想象,一旦这个事实被童也知晓了,少年究竟会作何反应。
想到了某种可能,那一瞬间中原中也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他神情僵硬,大脑几乎无法运转,甚至极度愚蠢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织田作?其他人就不行吗?”
“不是非得是他,只不过正好是他而已。”
“那……”
森鸥外神色淡淡地打断他:“中原君,如今你会对这件事上心是因为童也君被迫牵连进去,甚至还受到了严重伤害,我理解你心疼关心童也君的感情,但如果这件事从一开始并没有对童也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的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跑到我面前来质问我吗?”
“……”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如果织田作这个男人不是童也君的养父,你甚至都不会知道组织内存在这样一个人,那么当你方才说‘其他人不行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他人’身边的人也会因为那个人的死亡而陷入绝望中。”
森鸥外看着对面表情显露出淡淡愕然的赭发少年,语气依旧平静:“不是选中了织田作,只不过在那个情况下他成了最适合担任那个角色的人,即便不是他,早晚也会有一个人顶替上他的位置,一切都是为了组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