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知不置可否地沉吟了半晌,忽而又记起什么似的,眼底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是啊。如若瞧不清我这边的状况,又怎知我险些被推落下水呢?”
陈瑾知落水的事,大家都达成默认,觉得是陈容知推搡的。这事若是传回国公府,他们也只会觉得三姑娘楚楚可怜,从而衬得二姑娘张扬跋扈、不可理喻。
不仅如此,就凭着她今日代替自己落水,外边的人总以为她们姐妹情深,互相帮持。如此一来,她欠了陈瑾知的人情,日后总得笑脸相待的。
定安思忖了半晌,也忽而明白过来,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她这是有意拉拢你?想同你一道对付二姑娘?”
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陈沅知并未对定安的话感到动容,浑身上下生出一股凉意。
她与陈瑾知不常往来,见了面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她总是听府里的人提及,说是府里的三姑娘时时低眉顺眼,遇事哭哭啼啼,没有半分主见。
比起隔三差五寻衅的二姑娘,她总以为三姑娘没有什么坏的心思,也就极少留意她的言行。
然而,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她平日里的清纯无辜都是装出来的,只不过眼下装不下去了,这才想借机示好。
“若真是这样。我是不会替她说话的。”
说的好听些是拉拢,说的再明白点,便是利用她,为自己辟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陈沅知最不擅与这等人jiāo往,这样性子的人,有什么想法心思全藏在心里,极少显露心计。
“那便好。”听见陈沅知qiáng硬的态度,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国公府的马车已然备妥,她们一行人因着陈瑾知落水的事,早已失了兴致。待她身子稍舒坦些,便上了马车,赶着回府了。
马车一路上行得缓慢,她孱弱地倚在陈沅知的肩上,呼吸匀称。待她们回到国公府的时候,落水的消息已先一步传入府内了。
国公爷今日出府办事还未归来。柳姨娘抹着眼泪早早地候在前厅,一瞧陈瑾知面色撩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只觉脚下一软,唯有身后的嬷嬷搀扶着才堪堪站住脚。
吴氏心虚,远远地站在后边儿瞥了一眼,立马栽赃嫁祸道:“啧。出去时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陈沅知听出这话的意思,吴氏非但包庇自己的女儿,还将祸水往她身上引,怪她出门在外没有照看好三姑娘。
柳姨娘本是狠狠地瞪着陈容知,可经吴氏这么一说,她又记起自己的女儿是为护陈沅知而落的水。
顿时,她们二人皆冲着陈沅知撒气。
仿佛一切的过错皆是由她而起。
“这算什么事啊!”银荔也听出话中的意思,她不似陈沅知那般有耐性。
吵着嚷着要去闲风宴的是她们。
在闲风宴上争执闹事的也是她们。
现在出事了,个个不愿担责,皆将心中的不快qiáng加在她家姑娘身上。
“姑娘...”银荔拽着她的衣袖,红着眼眶呢喃着:“您倒是说句话呀。”
陈沅知眸子晦暗,听着一顿不肯罢休的抱怨,她索性往矮凳上一坐,兀自斟了盏茶,默不作声地瞧着她们演戏。
吴氏瞧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竟不知是该住嘴,还是接着往下说。
见声音小了,陈沅知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的底胚在桌案上晃动了几下,最终稳稳地立在那。
她声音凛然地开口问道:“闹够了吗?”
厅内无声。
“需不需我将薛家姑娘请来与二妹妹对峙一番?好教阖府上下都瞧瞧二妹妹是如何挥手打人的?”
见她们不说话,陈沅知又抬眸扫了一眼方才说得热闹的柳姨娘:“还是说请二殿下和公主过来回顾一下三妹妹落水的细况?”
这句话旁人听得不太明白,可陈瑾知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的瞳孔蓦地睁大,一双手紧紧地拽着柳姨娘的衣袖。
柳姨娘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却见她抿着嘴,使了个眼色,随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陈沅知见她们都不说话,也不愿再呆下去,俯身告退后,先是去了老夫人的院里。
这事闹出这般声响,老夫人定然是知晓了。她没有出院子,想来也是信她能将此事处理好的。
她进屋子时,嬷嬷正替老夫人摁着眉心。她轻声地走到老夫人身后,接过嬷嬷手里活,熟稔地揉捏着。
老夫人感到力道不一,便猜着是陈沅知过来了。
她一双苍老的人拍着她的手背,将他拉至自己的身前,柔声问道:“祖母未出去帮你,可有怨祖母?”
陈沅知搬了个矮凳坐在她的身侧,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怎么会。祖母不过是想锻炼沅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