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爆竹声四起,灯火长明。人们摒除一年的晦气,写下新岁的愿景和盼望。
这般繁盛的场面,惯来是姑娘家最喜欢的。
可是这几日陈沅知忙于婚嫁一事,深居后院,未去进奏院当值。除了翻国公府那高厚的墙,他着实想不出甚么法子可以将人约出来了。
是夜,李缜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短衣,趁着夜深人静,再次跃上了知阑院的屋檐。直至瞧见银荔晚橘二人chuī灯掩门,他才一跃而下,来到了透风的支摘窗前。
陈沅知方才睡下,便听见窗子发出“嘎吱”的声响。
她以为是银荔在那掩窗,开口吩咐道:“银荔,屋内不凉。不必阖上”
话音甫落,耳边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
隔着帷帐,男人开口说道:“是我。”
听这声音,陈沅知显然被吓了一跳。她当下起身,透过帷帐的缝隙处,将将瞧清一抹挺拔的身形。
“夜深了,你过来做甚么?”
她裹紧小被,跪坐在chuáng榻上,面上一片恼意
大婚当前,夜闯闺阁,着实不合时宜。
这人行事,怎半点分寸也没有?
李缜听出了几分恼意,他立在原地,也不靠近,更不挑帘,而是柔声地问她道:“五日后是大燕的祈福节,届时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邀约了。
先前两回,一回趁着她熟睡,偷摸地将香囊放在窗前。一回得圣上传召,托卫漠送去绣眼鸟。虽是想哄小姑娘开心,可自己不露面,一片心意也不过是付诸东流罢了。
白日里听了林申的一番话,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chuáng榻里的人儿显然是愣了一瞬,她这几日忙于后院的事,险些忘了盛况空前的祈福节。
平日里的宫宴席面她不愿去凑热闹,说起祈福节,她可是回回都不曾落下。
“我要同定安一起。”
这话带着几分推拒的意味。
李缜除了在她这处碰了一鼻子灰外,何曾被人推拒过。说来也奇怪,在陈沅知这儿,他好似有花不尽的耐性。
“往年是这样。今年却说不准。”
往年的时候,陈沅知确实有定安相陪,不至于孤独一个人。只是今年,她同余小侯爷定了婚事,祈福节那日,二人应会为了姻缘,携手同去的。
陈沅知聪颖,知晓他的话中意:“再不济,还有银荔和晚橘...”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仍是有那么几分心动。奈何李缜做甚么事,都不同商谈。兴许是他傲气惯了,一旦有了自己有了甚么想法,便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半点不给旁人深思熟虑的机会。
有些事,譬如赐婚,她虽不抵触,可心里终归是有些生气的,觉得他不大尊重自己。
是以李缜提出同去祈福节时,她没有一口应下。
“先前是我错了...”帷帐外的男人突然开口,隐去平日里疏离的模样后,他低沉柔和地说道:“不该未同你商量,便擅作主张求了婚事。”
陈沅知错愕地睁了睁眼,还以为自己听左了:“你方才说甚么?”
李缜愣了一下,夜里中,他的面上忽然染了一层红,只是碍于屋内昏暗,并未瞧出甚么不妥的地方。
“我说...赐婚一事我应当同你商量的。”后又想起甚么,他抿了抿嘴,极其不愿地说道:“你若实在不愿。我可去圣上那,退了这门婚事。等你甚么时候喜欢我了,我再去...”
话还未说完,陈沅知便急着打断他:“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
“‘不该未同你商量’的前一句。”
李缜将自己说的话一一回想了一遍。
最终落在了“是我错了”这四个字上。
他忽然明白了,小姑娘是想听他道歉。
方才没甚么难说出口的,冷不丁地被她提出来,要求一字一句地再说一回,他这嘴顿时有些张不开。
见他不说话,陈沅知的眸子暗了一瞬,帷帐内她咬着下唇,暗自腹诽道:兴许是抹不开面子,不愿说罢了。
她正要寻个借口打发他出去,嘴边才蹦出一个“你”字,就听帷帐外传来沉劲的声音。
“我错了。”
“嗯?”陈沅知被他的道歉吓着,下意识地从喉间发出疑惑的声音。
李缜只以为她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我说我错了。”
这一句,丝毫未经思考,几乎脱口而出。
他怕眼前的人儿不肯原谅他,语气中还带了几分焦急恳切。
林申说的没错,当真喜欢一个人,便是她想要天上月,也会想尽法子替她捧来。
李缜初听时,只觉得这话不切实际。古往今来,哪有人当真将天上月捧下来的。直至遇到陈沅知,他才明白,天上月皎洁明亮,是世间美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