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写这种你来我往的调笑,半推半就的风流也是极拿手的,活灵活现到让人疑心这位柳云生便是每天这样生活的“风流才子”。
故事里,方辛瑜醒来,半睡半醒间叫“小湄”,再看,却是白璇侬丽的眉眼。脑子里与小湄相识相恋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得换,不由得悲从中来,在心里长叹,“本来以为早餐要喝一辈子豆汁儿的,谁想到——”
前文说过,周小湄胡同里小家小户出身,最爱喝豆汁儿吃焦圈儿,嫁入方家,对这平民吃食想念得很,但也只能忍耐着。方辛瑜瞒着家里众人,偷偷为妻子去街上买方家老太太嫌弃的“泔水似的”豆汁儿,又qiáng捏着鼻子陪周小湄一起喝。
道是无情却有情。方晴不禁怃然。
想了一会儿,方晴画了个西装男士搂着佳人上楼的背影。jiāo上去,恰逢李先生心情好,顺顺利利地签字通过了。
对于方晴追看《良缘记》,小安很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就是老套的才子佳人故事罢了!”
方晴才不管小安说什么,照旧看得津津有味。
《良缘记》结篇时,方晴见到了作者柳云生。
方晴在办公室构思新图——或说正在愣神,有人过来通知方晴去经理办公室。
周先生对方晴有知遇之恩,方晴感激归感激,但生性狷介矜持,与周先生并无私jiāo,两人又差着级别,工作并无jiāo集,不晓得叫自己去做什么。
方晴推门进去,屋里除了周先生、魏先生,还有一位故人——竟然是在京里见过的那位郑先生郑衍。郑衍形容都没大改,虽打扮得越发骚包,但方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便是方霁天先生,”周先生笑道,又给方晴介绍,“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柳云生先生。”
方晴惊愕,继而笑道,“久仰,柳先生。”
郑衍也笑了,“原来是故人,几年未见,方小姐风姿更胜往昔。”
方晴脸皮经一再锤炼,听了这话竟然红都没红,只笑着说,“柳先生休要取笑。”
“原来二位早就熟识,如此更好了。”
方晴揣度着,叫自己来许就是见“柳云生”一面,于是又闲聊数句,看周先生没有什么要紧话吩咐,便想告退。
却不想周先生又道,“有家新开的河南菜馆,腐rǔ肉、糖醋熘鱼虽比不上京里的豫芳源,却也还入得口,不知云生老弟有没有兴趣去尝一尝?方小姐也一同去吧,席间正好商量为云生新作配图的事。”
郑衍笑道,“每次来,伯伦兄都请在下打牙祭,真是好。”已是答应了。
方晴能说什么,吃饭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便也笑笑答应了。
周先生又笑道,“若论美食家,还是安,只是不知道她忙不忙。”
魏先生忙笑道,“我去问她。”
方晴虽也想狗腿一下,却没抢这活儿。果然魏先生只身回来,“安小姐说已经约了商户拍照了。”
周先生笑笑,跟郑衍说,“若敝报馆员工都能舍美食而取工作,津门时报壮大指日可待。”
众人都笑了。
周先生是个会吃的。这家叫豫味居的河南馆子做得地不地道,方晴不知道,好吃是真的。方晴尤其爱其招牌的糖醋熘鱼和炸紫苏肉。
可惜要时刻提防周先生的招待,“女孩子多喜欢酸甜口儿,这鱼还吃得?”“这罗汉豆腐倒也鲜嫩,方小姐尝尝!”方晴就要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掉,跟着附和两句。又要听着那几位的话音儿,时刻准备着捧场助笑。让方晴觉得,这应酬饭虽好吃,却也辛苦。
好在周先生招待的重点是郑衍。周先生长袖善舞,郑先生八面玲珑,又有个擅长捧哏的魏先生,几个人互相敷衍,两盅酒过后,已是亲密非常。
吃完鱼,伙计照常地问是不是用汁子焙个面。
那自然是要的。
伙计出去了,周先生笑道,“这里虽做得也好,我私心里却总觉得还是豫芳源更佳。许是因为豫芳源糖醋鱼里有我年轻时候的味道。”
郑衍笑道,“伯伦兄竟是诗人,话里充满了东方的禅理和诗意。”
魏先生道,“云生老弟好眼光,伯伦还出过诗集呢,叫《秋鸣集》。”
“哦?哪年出的?我实在是个不懂诗的,也不关注这个。还求伯伦兄赐书一观,让我也长些诗意的细胞,免得读者们都说我没文化。”郑衍一本正经地说。
周先生笑道,“你又谦虚!我那不过是些闲时信笔涂抹的东西,朋友凑趣拿去印了,岂敢称诗集。”
“信笔涂抹那便是妙手偶得了,许比苦心孤诣的还要自然。伯伦兄不要吝惜,一定要赐弟一观。”郑衍做戏做到底,再捧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