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我听这叫声,可苦了王二兄弟了,看不出来他娘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崔文子翻到院内,一个骨碌便栖身到人家窗户旁,听的如痴如醉。
最后就差在窗户纸上点个眼,现场观摩了。
“我说王二身子怎么那么虚,我点破他,他还不承认。这下可让我抓到现行了,小兄弟你说他能吃的消吗?”
“小兄弟你干嘛呢?也不吱个声。”
崔文子听的口干舌燥,依依不舍的扭头朝后看了看,发现白十三叉着胳膊,直直的盯着自己。
习武之人眼中的精气神,跟夜里眼睛反光的熊瞎子没区别,都散发着利光。
“小兄弟你这么看我作甚?该不会是听的上了感觉,要拿俺老汉开刀吧!?我虽是老汉,但不愿意推车,更不愿意被别人推!”
“你这老东西,忘了正事了。”
白十三沉声道,二人声音虽然都刻意的压低,但在静谧如水的夜里还是显得突兀。
也就是从屋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嗯哼声,硬生生的掩盖住了他们的声音。
显然王二太投入,根本没发现隔墙有耳。
而且墙外边的两只耳朵还差点打起来。
白十三语气决绝,崔文子才哭丧着脸离开窗台。
王二家是典型的农家大院,大门离着正屋要隔着一个长院。
院子的一边是厢房,要比正屋矮上一些。
另一侧是开垦的土地,方便种一些蔬菜。
黄木的院门泛着藓绿,被长条门闩从里面抵死。
圈养牲畜的院子和家中的老黄狗在大门外的侧面,紧靠着院墙,三面用篱笆环着。
老黄狗则被简易的拴在篱笆旁,只有头上延伸出来的屋檐能挡雨。
“小兄弟要我说你就是太敏感,院子就这么大,即便是在听一会也不会误事的。”
崔文子在前面走着,一直小声的絮叨。
回头一看,发现白十三没有跟上来。
等到视野在一延伸,好家伙。
崔文子正看到白十三扭着大屁股,把身子俯在人家窗户旁,看的津津有味。
“雾草!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兄弟,太坏了,义正言辞的把我支开就为了自己看的仔细!”
崔文子低声怒骂一句,口里含着六十年份的老痰就要给白十三尝尝鲜。
自己也就是听个声儿,白十三倒好,直接捅破了人家夫妻俩的窗户纸。
“嘘!别吵吵!”白十三头也不回,单手生擒崔文子。
刚才在墙外面白十三感觉还不是太明显,毕竟直觉这东西又不是预知未来的能力。
就像燃烧的火堆,你离它很远,自然感受不到灼热。
稍微靠近一点,便觉得热浪扑面。
对于邪祟和危险的直觉也是一样,等到翻进了院子,白十三才渐渐明白让自己莫名烦闷的东西是什么。
透过窗户眼往里屋子里望,白十三看到一个人的漆黑影子在屋子里坐着一动不动,一股尿骚_味儿扑面而来。
崔文子渐渐明白,白十三不是如自己一般节操成路人的废柴。
因为他也闻到了那股冲劲儿,就知道屋内可能有变故。
原本还让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此刻却显得如此诡异生硬。
砰——
白十三一刀劈开木窗,一个虎扑跃到屋内。
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屋内,那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影赫然是一个点着腮红的纸扎人。
纸扎人梳着类似清代的长辫子,封釉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白十三。
像是在笑。
噗哧——
白十三一刀捅进纸扎人的身子,爆烈的血炼刀气点燃,熊熊火焰燃烧。
“王二你个蠢货给我醒醒!好好看看你那贤良淑德的娘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十三拍打着面色蜡黄,眼窝凹陷发黑的王二。
刚才那云雨之声完全就是王二自己发出来的,一个汉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点上了和纸扎人一样的腮红。
躺着不动像个死人。
白十三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汉子和纸扎人夜夜笙歌。
学着戏子压着嗓子,发出生硬的娇嗔声。
到底是何等诡异荒诞的场景。
“艹!晦气死你崔爷爷了!”崔文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是他一早看到屋内是这种光景,他怎么可能想入非非。
现在纸扎人被烧毁,但王二怎么看都像是另一个纸扎人。
有生命的纸扎人。
“还是让正主跑了,或者说正主根本没在这里。”
白十三环视四周,屋内的温馨都是假的。
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以及几条破长条凳子。
桌子和凳子都落了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没有一点人气儿。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呢?”白十三疑惑。
王二的模拟很好,但还是能听出端倪。
但为何崔文子听的如痴如醉,连自己都被勾起了心火。
从靠近王家的时候就已经中了对方的幻术。
而且还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幻术。
让所有人都以为王二确实有个娘子,但其实王二终日都是与纸扎人为伴。
“小兄弟你这样是叫不醒他的,这幅死人相怕是三魂丢了一魂,七魄散了四魄。简而言之就是,魂都被人家勾走了。”
“走吧,王二家里应该还有个老爹。”
白十三雷厉风行,已经踏出了门槛。
崔文子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有人站在背后朝自己吹凉风。
沉腰扎了个马步,胳膊架在王二的腋下,倒拖着下了炕沿,一路拖行。
“小兄弟你倒是等等我啊。”崔文子在后面无力的哭天喊地,明明怕的要死,还不肯把王二丢下。
只好求助白十三。
白十三无语,把王二扛在肩头,朝着崔文子招了招手。
感受着肩上的分量,白十三可算知道死沉死沉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普通人别说扛,就算拖着王二这半个死人都会感觉异常吃力。
“小兄弟你说王二老爹还有生还的可能吗?这次你可别暴力拆迁了,免得又中招,天知道那座厢房藏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都得去看看。”
“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为妙,王二叫的这么浪,他爹怎么也该有点反应啊。这静到放个屁都能震天响的环境,那老头多半是凉了。”
崔文子递给白十三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黄符。
“拿上或许有用。”
白十三接过黄符愣了愣,被雷到了。
“你还真是神棍啊?”
“唉,小兄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早就和你说过了,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技多不压身。
还有神棍是什么东东?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道士。”
看着崔文子信誓旦旦的样子,白十三狐疑道:“这符有多猛?”
崔文子一蔫,声若蚊蝇道:“祈福送子。”
“这他娘的不还是神棍吗?”
白十三被气的血气翻涌,本着老弱病残势不打杀的原则,崔文子又逃过一劫。
嘎吱~
白十三用刀尖抵住门板,才发现门并没有锁,稍微一用力就推开了。
木质呻吟的声音在夜里像是咯咯的笑声。
王老汉的屋子倒是没有王二那里一般,地上散落着一些碗筷,还有在灶台烧的只剩下半根的柴火。
至少说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开火。
“盏灯吧,小兄弟。”崔文子递过火折子和一根半截白烛。
“谁啊?”一道沙哑声从里屋传来,让白十三和崔文子神经一紧。
是活人!
透过门帘,可以看到里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白十三猛的冲进去,把只穿了一件贴身绒衣的老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你们是什么人?到……到底想干嘛?”
“我说我们两个是好人,你信吗?”
白十三试探一句,看着老汉如同受惊的鹌鹑一样所在墙角,就觉得有些异样。
你又不是妙龄少女,羞愤个屁。
我对老汉没兴趣!
“这位大爷……您看我能信吗?”王老汉扫了扫被白十三扛在肩上的人,又瞟了瞟白十三手里握着的,堪比门板的大刀。
这身行头,这所作所为,说他俩是在逃的悍匪都是轻的。
“你怎么不能相信!我们这么善良!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我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俩是好人?!你身后的猥琐老头已经开始往头上套黑色布袜了!”
“诶诶!别误会!我只是在做些称景的事,情不自禁。”
崔文子大声辩解。
白十三不在废话,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抗走打包。
王家的一老一少,白十三一肩挑之。
“老哥哥你可能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我和这位小兄弟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儿媳妇打爆,然后再把你半死不活的儿子给救了出来。
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相信我们是好人吗?”
“好个屁,你把我儿媳妇打爆,我还得谢谢你们喽?诶,等等,俺老汉单身一辈子哪里来的儿媳妇?”
“???”
“你没儿媳妇!?还特么单身一辈子!?那这俩是……”
崔文子和白十三很默契的愣住了。
三人已经出了院子,门外的三只绵羊全部惨死,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啃食了。
那条老黄狗大张着嘴,脖子被什么东西扭断,狗头无力的倒垂着。
鲜血横流一地。
“你们连狗都不放过!?我要报官!”王老汉见到自家大黄死的如此凄惨,开始在白十三肩上挣扎起来。
但任凭他怎么捶打,白十三和崔文子都不吭声。
王老汉顺着两人的目光扭头看去,发现一张黄皮子脸正盯着自己。
眼睛血红如翡翠。
“我滴个乖乖,你们是得多想我死才说这货是我大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