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恨水自己操持做了几样菜,留下白十三等人吃了个午饭,谈笑间他拿着一根生苞米啃得香甜。
“你不是食不精不肯下咽吗?”白十三看着满脸苦大仇深的张恨水,打趣道。
张恨水听后没好气的把苞米扔到石桌上,伯虔老道和青衣少女把端着的碗筷轻轻的放下,齐齐平静的看着他。
“你懂什么?这叫忆苦思甜!”张恨水冲着庙里的大佬谄媚的笑笑,灰溜溜的又拿起桌上啃到一半的苞米咀嚼着。
华盈盈沉默,莲儿和孙玲儿倒是捂着嘴偷笑。
莫念看着张恨水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嘲笑道:“世上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青衣少女始终都是夹自己身前的菜,放进口里细细的嚼着,端着碗筷坐姿端正。
这不由得让白十三高看一眼,这少女虽然行事有些嚣张跋扈,但骨子里的规矩教养却是由内而外的,不是大户人家教不出来。
青衣少女把口里的饭菜咽下,偏头看了看张恨水,平静道:“他出身凄苦,什么食不精不肯下咽。人都是自己没什么,越说自己有什么。”
张恨水一愣,不由得砸了砸嘴,也没有否认。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真是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吃饭吧唧嘴,饭后练字加一个时辰。”少女淡淡道。
“什!没什么......”张恨水惊呼,要知道少女所说的练字是在精钢铁板上,拿着齐人腰高铁毫制成的毛笔抄道德经。
他刚想抗议,就被少女的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在多说恐怕又得加时间。
华盛吃光了三碗米饭,或许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便暗自的用胳膊肘怼了怼张恨水,小声道:“恨水,如果你被绑架了就别眨眼。”
张恨水一喜,瞪着俩眼珠子瞅了华盛足足半盏茶的时候,最终忍不住眨眼了。
“哦,既然恨水兄愿意留在这里,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吃饭吃饭。”华盛朝着众人呵呵一笑,又跑去恬不知耻的添了如小盆一般满满当当的白米饭。
张恨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咬牙切齿的盯着华盛,总觉得他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莫小子,我给你的八卦镜带着呢吗?”老道伯虔酒足饭饱,后颈枕靠在双手上,身子歪斜的瘫在石椅上。
莫念擦擦嘴,拿下身上的破布缝制的挎包,从里边掏出了一面八棱檀木框的镜子,普普通通,就是嵌在檀木中心的圆镜周围画着晦涩的朱红符文。
“每日正午我都会听伯先生的话,把镜子挂在脖子上晒一会太阳。”莫念如实道,那镜子递给伯虔。
青衣少女看了一眼那八卦镜,面色有些不自然,扭头看向伯虔老道露出疑惑的目光。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给你了,不过你也得履行约定,让我看看你那个烧火棍。”
莫念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怕伯虔要取走,毕竟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说是烧火棍,但其实是一个莫约四尺,周身扁平的黑色铁旮瘩。
“只给你看一下。”莫念有些不情愿的从腰间解下束带,把与周身紧贴的铁旮瘩给抽了出来,递给了伯虔。
伯虔喜笑颜开,接过的烧火棍通体冰凉,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华盛喝了点酒,看着那烧火棍模样新奇,便一把从老道手里夺过,光是在手里捧着便冰凉刺体,打了个冷颤之后,便觉得没新意还给了莫念。
说来也是巧了,白十三所收纳的茅屋就在伯虔和青衣少女的隔壁,中间横列这一堵缺了角的矮墙,这个不着调的老道还时常干那些趴人墙头的混账事儿。
让白十三把华盈盈三女安排这这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至于这家茅屋的原主人钟家父子,白十三也不能真正的要他们的屋子,让二人流落街头,所以当天晚上就把他俩吸纳进了金玉花坊。
华府手下的两处店铺需要人看管,练过武的钟烈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小姐,令尊的遗体还是趁早入土为安的好。”午饭后,白十三带着莫念等人去了那所茅屋,收拾好后,便约了华盈盈出来详谈。
不仅是华我行的尸体,还有孙玉的尸体都在城卫府停留着呢,距今差不多得半月了。
“在城卫府?不是在华府吗?宁家又想干什么!?”华盈盈自从苏醒后,一直心中铭记着白十三的叮嘱,就是不要出破庙。
她心里也清楚,华府一脉就剩她一个人了,若是她出什么意外,就真的绝后了。
纵使心中在怎么牵挂父母遗体,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十三摇了摇头,眼神突然一缩,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宁客那么沉得住气,为什么他们出城的时候城卫不加以阻拦。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领取遗体要直系亲属,华龙华虎早就在杨伯潜进华府的那晚,被灾厄杀死了。
宁客根本就不需要大肆的搜捕,免得闹出太大动静,让民众诟病。
他只需要等华盈盈自己送上门就行了。
“等花灯节结束,我会叫上张恨水和郑天韵亲自去一趟城卫府,把令尊的遗体拿回来。”白十三安抚道。
华盈盈泪眼婆娑的望着白十三,没有说话。
眼看着快要到下午了,晚上正是花灯节热闹,各大青楼勾栏大开玩乐的时候。
白十三翻越围墙,华盛喝了些酒,昏睡到现在。
一进院子,就看到张恨水在少女后边讨好的为她捶着肩膀。
少女冷笑着,做着宫廷里的娘娘腔说道:“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儿?”
张恨水嘿嘿笑着,手上的力道不减,柔声道:“想随兄弟一起参加个灯会。”
“哦?什么灯会?”少女抬眼,来了兴趣。
张恨水吸了吸凉气,斟酌道:“下至浮萍游子,上至文人骚客,才子佳人的文化交流会。”
少女一把拉过张恨水,柳眉一挑,怒道:“张恨水你把你的聪明劲都用来骗我了是吧?还文化交流会,把嫖-娼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真有你的哈?”
张恨水一听这话可就急了,往后一稍,挺起腰板中气十足。
“什么叫嫖....咳咳,虽然你是我师姐,但你要这么误会我的话,我依旧可以告你诽谤。”
啪嗒。
白十三翻墙落地,掀起小阵的尘土,仰起头尴尬的看着面前唇枪舌剑的二人,选择了直接无视。
进了内屋,伯虔老道正在炉子旁给华盛熬着姜汤,从过堂里都能听见华盛的喷嚏声。
白十三给老道打过招呼,掀起门帘正好看到华盛裹着两床棉被,在炕头瑟瑟发抖。
“真他娘的起了怪了,老子一身横练,自大成以后就没感过冒。”华盛冻的打颤,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了。
白十三看着他这副样子,估计也是没有办法和自己去花雨楼查分尸案了。
坐下与华盛聊了几句,接着这位气血如虹的横练大家就昏睡过去,脸烫的跟火炉似的。
老道端着姜汤进屋,口里念叨着什么,在白十三看来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花雨楼的妖孽实力不明确,若只是白十三一个人贸然前去,他心里没底。原本还被他无视的张恨水,成了他的救星。
匆匆赶到庭院,发现青衣少女一剑封在了张恨水的喉咙上,面色愠怒。
“所以说,今天你是非去那等烟柳之地不可了?”
张恨水双手举过头顶,朝着门口的白十三眼神求救,口里大喊着冤枉。
“我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去查案的。你就行行好,那两个书生不能白死啊,家中的老母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白十三轻咳几声,附和道:“对啊,城卫府是什么德行,人尽皆知。以为找几个死囚砍了脑袋就稳了民心,但妖孽始终存在城里,治标不治本。我们这些知情者再不去查,恐怕又得徒增伤亡。”
少女目光闪躲,最终还是收了青锋。
她站在门口,望着顺着山道石阶蜿蜒而下的张恨水二人,有些烦闷。
“文庙一脉向来一言九鼎,张恨水你敢食言!”
伯虔缓缓的走到少女跟前,憨笑道:“有危机感了?”
少女偏头不屑道:“区区风尘女子,等会...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道伯虔拿着一面铜镜,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胡渣,假装没有看到少女脸上的红晕,自顾自道:“真丑。”
“以前也不好看。”少女很是记仇,成功反将一军。
这日沿山城的守卫增加的不少,由于那位花魁打下的名头,导致十年后的今天,周围城的才子佳人们也会前来沿山一睹花灯风光。
几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在二人面前经过,马匹雄健,车厢足足能容下四人。
白十三和张恨水顺着马车的车辙而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辆银白色马车,拉车的居然是一匹精怪的亚种,像是一头独角兽。
张恨水遥遥的指了指从那辆马车下来的正主,解释道:“看吧,青都来的大人物。”
“府城青都?不过是一个民间举办的花灯会而已,居然吸引来了府城的公子小姐。”白十三讶异。
“这不是得归功于那个痴情的老城主嘛,每年都会有闲着没事的前来猎奇。”张恨水咂咂嘴,眼神往街上的那些千娇百媚上瞟,狠狠地咽了一把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