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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窗外的脸

  是夜。

  夜里子时,牛家村万籁俱静,只有偶尔几声由远及近的狗吠。

  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什么,犬吠声一声急过一声,越来越急迫。

  但是这种急迫,很快就变成呜咽,沉寂下去。

  牛大宝很累了,不光是忙碌着自己堂哥的丧事,而是还生病了,一趟下来感觉疲惫异常。

  都说胖子心宽,出了那档子事情他心里虽然惊恐,但依旧抵挡不了如潮水般的困意。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吱嘎——

  牛大宝睡得昏昏沉沉间,好像听到了一些什么动静。

  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可那个咯咯咯的声音,依旧还在响着,像是指甲抓木板的声音。

  但是眼皮沉重的牛大宝,实在是睡得太死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屋顶上吊着个黑影,低着脑袋,垂下的长发能到牛大宝的鼻尖。

  牛大宝动不了了。

  阿啾——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大宝后背全是冷汗,把被褥全部浸湿。

  周围越来越冷,但是牛大宝还在不停的出汗,冷的他手脚发寒,眉须间结了一层冰霜。

  是个红衣小男孩,他被高高的吊死,脚下还拴着个秤砣!

  “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

  牛大宝神经质的大喊,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或许是周围太过寒冷,致使牛大宝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如同人被捞出水面,一切都清晰起来。

  红衣男孩不见了。

  “原来是个梦。”

  牛大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醒来时屋子里的油灯还在昏黄不明的燃烧着。

  只能勉强照亮。

  亥时过了,他便回屋歇息,轮到牛大山的另一位宗亲守夜。

  古人睡得都很早,熬过亥时没睡已经是眼皮打架了。这几天牛大宝睡得都很晚,所以才会累。

  “记得是交班时分盏的油灯,现在的时辰还在子时吗?”

  牛大宝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窗外,纸糊的窗户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夜下显得格外安静,静谧。

  “怎么连狗叫声都没了?”牛大宝疑惑,他记得那条黑狗贱的很,几乎就是彻夜彻夜的叫唤。

  牛大山生前不止一次和他埋怨那条老狗了,好几次想要宰了吃狗肉。

  但是牛大山的儿子,牛齐林不让,因为那条老狗是他的朋友。

  说起来牛大宝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这个侄子了,听名字齐林就取自麒麟之意。

  牛大山没有文化,却给儿子取了个好名字。

  但是李牛氏嫌麒麟这个名字太大了,他们小家小户压不起,所以才折中个谐音。

  “梦里的咯咯声也没有了,难不成我真的睡糊涂了?把梦当真。”

  牛大宝看着被映的漆黑漆黑的窗户纸,有些犹豫。

  最终他还是下了床,举起桌上的那盏油灯,随手披了件袍子,推开房门准备出去看看。

  他想问问外面守夜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抓木板的声音这么大连里屋的他都听见了,外面的人居然一点反应没有。

  呼!

  屋子外面寒冷异常,不由得让他想起梦中的场景,似乎也是这么冰冷的环境。

  一阵邪风吹来,把牛大宝手里本就灯火昏暗的油灯吹灭。

  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牛大宝吓得身体一抖,手里的油灯直接脱手而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

  油灯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突然被抵住了。

  牛大山顺着声响看过去,在不远处的黑夜里似乎存在着一团更为漆黑的东西。

  他顿时寒毛林立,因为那团黑影在缓缓的向他靠近!

  牛大山怪叫一声,心惊肉跳的玩命狂奔,顺着记忆回到了房间。

  啪!

  一下关上了房门,还用桌子死死的抵住。

  做完这些他又在抵住门的桌子抽屉里摸索到了火折子,火折子点燃备用的蜡烛,温暖的灯光再次照亮他睡觉的屋子。

  看着重复光明的屋子,牛大宝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差点没把他吓死,等到天亮了,他绝对不会放过那群守夜的饭桶。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一片黑暗。

  理论来说这种静的放屁都是震天响的环境,怎么会一点人声都透不进来?

  外面可是三四个大汉守着,为了不无聊和壮胆,都是喝酒划拳到天明的。

  牛大宝拿着蜡烛继续走动,为了防止被吹灭,他右手护着灯芯。

  唯一的光源照耀着这间屋子,牛大宝的影子被无限放大在墙上,可当他扭头看向墙上的影子时,突然僵住了。

  有......有人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好冷啊,我好冷啊!!我好冷啊!!!不要淹我!不要淹死我!!!”

  “啊!!!啊!!!”

  牛大山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自己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是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却被长条状的东西牢牢的捆死了。

  那个鬼影就站在他身后。

  像是......

  像是浑身被捆满水草的溺死鬼!

  砰砰砰!

  牛大山再次惊醒,直直的起身,放在桌案上的油灯还在燃烧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屋子的木窗就被猛烈的敲击。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那种奇怪的声音再次在平静的夜色下响起了,牛大宝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所谓的梦中梦!更不是错觉!

  他梦里的东西,来到现实了!

  那个东西想要进来,想要进到屋子里来!

  牛大宝面色苍白如纸,裹着被子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祈求着快点来人救自己。

  短暂的大脑空白后,牛大山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那个挠木板的声音就是外面尸体发出来的?因为只有它被放置在木板上。

  可是他们已经按照神婆的意思给尸体盖上白布,并且搭了棚子,不让月光照到尸体。

  为什么还会这样?

  牛大宝心里开始发毛,即便是在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了。

  哪里是那些守夜的人不愿意发出声音,而是不能发出声音了。

  真当院里停尸的主儿是个善茬?

  那些人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现在摆在牛大宝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时看着即将被损毁的窗户被破开,外面的东西进来撕碎他。

  二是直接不顾一切的破门逃脱!

  只要逃出了这间院子,那就还有生机。

  牛大宝尽量放轻手轻脚,下地走到低着大门的桌案前,他悬着颗心,小心翼翼的把蜡烛放到地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动作轻缓,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要挪开桌子,小心在小心。

  屋子的门和窗户在一面墙上,牛大宝越靠近门,就离着窗户越近一步。

  他甚至几次都看见窗户被撞开一个缝隙,漏出外面乌漆麻黑的环境。

  牛大宝已经开始怀疑,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撞击窗户的频率虽然高,但是力气却不大。

  即便是一个小孩,都会很容易的把这个木头已经腐朽的窗户敲烂。

  但是这种压抑的恐惧,已经让牛大宝丧失了反抗的心里,心头只剩下惶恐和紧张。

  终于桌子被搬走,牛大山疯了似的朝外面逃去。

  砰!

  随着牛大宝推开木门,嘎吱的声响以及他慌不择路撞倒的东西,在黑夜里如同针尖般刺破耳膜。

  像是蹑手蹑脚逃跑得小偷,不小心发出声响一般。

  牛大宝脸上一下没有了血色,心脏仿佛瞬间停止跳动。

  他不敢回头看,也没有留意院子里的其他守夜人和尸体,只是一股脑的往前跑。

  离着院门越来越近了,牛大宝的心脏跳动也越来越剧烈。

  就在这时!

  一张人脸挂在院门的框上,牛大宝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二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牛大宝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张人脸在冲着自己诡异的笑!

  “会死抬尸人的!我被发现了!它来找我了!”

  ***

  有间茶楼。

  啪!

  随着说书先生手中的响尺落下定音,茶楼内响起一片喝彩。

  这里的说书先生曾不止一次大肆宣扬白十三的威名,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和谢槐在茶楼旁的高墙上互殴,给了这群思绪枯竭,闲的淡出鸟来的说书先生素材,让他们添油加醋的捞了不少钱。

  如果说那时的当街互殴是令人唏嘘的反面教材,那么白十三力战黄皮子,救出八旬老汉的美德可是人人皆知。

  “神特么力战黄皮子,救出八旬老汉。”白十三满脸黑线,自家黄嫣明明很可爱的好吧,为什么被这些说书先生塑造成了,拿着狼牙棒的肌肉壮汉。

  黄嫣是黄鼠狼诶!她的小爪子能抓牢狼牙棒吗?!

  再来看看王林兴这个八旬老汉,有实例可以查证的好吧,八十岁的是他死去的老爹。

  白十三独自躲在靠着栏杆的一桌,与周围吵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茶楼小厮提着一壶茶走到白十三面前,羡慕道:“白公子,今天说书的角儿可是您呢。”

  “连着七天都在说我好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考虑收钱了!”

  茶楼小厮挠了挠头,识趣的退走了。

  “说完白公子的故事,我们再来讲讲最近发生的一件诡秘的事情。”

  说书先生故意拉长声音,吊了一次胃口。

  “话说就在昨天,在城外的牛家村发生了一件怪事。说是一户人家办丧事,一众宗亲在为死者守夜,结果怪事就发生了!”

  “隔壁人家在大晚上听到类似指甲抓木板的声响,传的刺耳,站在墙根一听,便是隔壁办丧事那户人家传来的。”

  “可这事情就怪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从隔壁院子发出阵阵嚎叫。他们看守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几名守夜的大汉就倚靠在棺材旁。在等到往棺材里一看,里面躺着的不是死者,赫然是死者的一位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