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知晓我早就知道你魔的身份却不告诉你,害你白白受此劫难。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自责。我也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让你好过一些,想要延长你的寿命。
青雪,我也没有同你过够啊,我也想同你白头到老啊。
这二十三年,每日晚间阖眼前都能看到你,晨间一睁眼也能看到你,这就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我以前曾对你说,我最向往的生活是走遍世间,尝尽药草,写一本传世的医药典籍出来,但是青雪,那是以前,我现在最向往的生活,就是每日同你在一起。
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也什么话都不说,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我就觉得幸福圆满。
但是现在你就要离开我了,我往后该到何处去寻你?
青雪,天大地大,碧落huáng泉,你告诉我,我该到何处去寻你?
你留我一人,往后这余生,chūn日谁与我赏百花绽放,夏日谁与我夜扑流萤,秋日谁与我共看山间红枫,冬日谁与我拥炉围坐?
孟棠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哭声,两个人都很悲痛。
孟棠也很悲痛。
她深深的埋头在慕华晖的怀中,压根就不敢回头去看宋青雪和崔曜。
她也没有哭出声。只是放在慕华晖腰侧的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袍子,白皙的手背上纤细的青筋根根梗起。
慕华晖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已经湿了。
他知道孟棠在哭。
但他也知道,以孟棠的性子,就算哭也不会在人前哭。
于是慕华晖就只当不知。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拍孟棠的后背。
是在给她顺气,以防她哭的太厉害了会一时缓不过来。
宋青雪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了崔曜的怀里。
崔曜紧紧的抱着她,不哭也不动,只是呆坐在原地,一直低头看她。仿若一座雕像。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林中日光温暖,鸟声碉啾。
分明又是一个艳阳天,但是宋青雪再也看不到了。
至于崔曜。对于他而言,往后这世间纵有再多斑斓色彩,但他的内心只怕也是一片荒芜,再无任何色彩。
孟棠抱膝坐在洞口,看洞外的一株野梨花树。
尘世千年翻甲子,山中岁月悠悠过。
这株梨花树也不知道在这深山中寂寂的生长了多少年。树身粗壮,两个人只怕都合抱不过来。
枝叶冠盖如伞,可遮天蔽日。
已是四月。人间四月芳菲尽,这株野梨花却仍在花期。风过处,纯白色的梨花花瓣飘飘扬扬的落下,如同在下一场梨花雪。
丁乐萱和云初月此刻就站在这株野梨花树下。
丁乐萱朝山洞里面看了一眼。见崔曜依然抱着宋青雪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下,不由的也有些感慨起来。
“云师妹,”
她转过头,低声的跟云初月说话,“看不出来这个崔曜还挺痴情的。”
大凡女人对痴情的男人总是会有些唏嘘的。何况崔曜虽然老实的可以说都有些迂腐了,但他的相貌还是生的很不错的。这就更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共情心理了。
但是云初月对崔曜共情不起来。
“什么痴情?”
她声音虽低,却带了些恨恨的意味。
“他身为一个玄门正派弟子,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魔。而且还同那魔做了二十三年的夫妻,简直就没有把自己的师门放在眼里。”
“而且先前他竟然想将我投入丹炉炼成药,这样的行径,纵然他还没有堕魔,但和魔有什么区别?”
“宋青雪自己死了便罢,但这个崔曜,大师兄为什么不杀他,还留得他的性命在?”
丁乐萱看着云初月没说话。
以前的云师妹给人的感觉是很娇柔的,说话的时候是绵软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的想要去呵护她,照顾她。
但是自发生昨晚的事后,丁乐萱就觉得云师妹变了很多。
动不动就将杀啊,死啊,活该啊之类的话挂在嘴上。语气十分的尖锐刻薄不说,甚至她说话的时候,面上也带有狠色。
这样的云初月让丁乐萱觉得十分的陌生,十分的不习惯,甚至还隐隐的觉得有些害怕。
想要提醒云初月不要这样,但是想到昨夜她没有救云初月,丁乐萱就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了。
于是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她抬头假装看周边的景致,没有接云初月的话。
云初月微侧了头看着丁乐萱。
昨夜她被抓时向丁乐萱呼救,但丁乐萱转身就跑的事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牢牢的梗在她心里,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也无法忘却。
所以现在她再看丁乐萱,只觉以往丁乐萱待她的好都是假的,一到关键时刻丁乐萱就会抛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