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以想象吧?竟然会有人从太宰治身上找到勇气这样的慰藉,至少在真正地认识对方以前,她也是从未想象过的。
对方的身体是温热的,是能够传递温暖的,哪怕对比其他人来说,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热度并不算多暖,却更有效。
“希望织田作不会太生气。”
但明显是不可能的。
千里后退一步,对着太宰治笑了笑后抽身离开,转身走向门外。
在迈入客厅的一瞬间,就看到站在窗边的红发男人。对方正因为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
周身围着一圈的金色阳光,带着几分恍惚的灿烂,直到对方迈步向前离开了窗口,那个老父亲一样的男人又重新出现。
“千里。”
织田作之助念着对方的名字,心里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一种忐忑的预感。
“是。”
千里回应着,在与对方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我是来坦白的。”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的眼眸里带着坚定,继续开口。
“首先,我要和织田作你道歉,因为不管再来几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而且你知道之后一定会很生气,所以我现在提前打一个没什么用的预防。”
一大段话听在耳中,织田作之助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一定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否则千里不会这样说。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点头。
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千里隐瞒他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
千里观察着织田作之助的神情,几秒钟后又挪开视线,像是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在唯一的法官面前说出自己的罪证。
她用一种十分轻松的声音,把此前的种种疲惫、代表着的深刻意义,全部浓缩成短短的一句话。
“作为可以透露未来改变命运的代价,我只是失去了那个免疫超能力的能力,以后不能够离开横滨而已。”
而……已?
织田作之助喉咙收紧,gān涩到生出疼痛的错觉,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甚至露出微笑的女孩儿,牙关紧咬着绷紧了神情。
怎么可以用上“而已”这样的形容呢?
失去能力、不能离开横滨,无论是哪一条,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概括过去的。
相比于世界,日本仅仅是一个岛国,而相比起日本,横滨也仅仅是其中的一个城市而已。
失去了能力,被囚困于这里,被囚困于一个只有四百多平方千米的城市,为什么还是这种轻松的态度呢?
明明……
明明——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混乱。
“很生气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千里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平静,无论是神情还是眼神,仿佛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沉静地说着。
“织田作你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私自对你隐瞒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的不对,我感到十分抱……”
“不要说了……”
织田作之助僵硬着神情,打断千里的话。
“不要说了……你并没有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
不如说,事情应该正好相反才是,是他让对方付出了这么多,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看不出对方一直以来的担忧,对方又怎么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呢?
“可是我……”
被打断的千里小声地想要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就看到织田作之助气势汹汹的向她走来,带起的速度让他风衣的下摆都在向后飘着。
千里下意识想要后退,脚又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对方与自己近在咫尺后,终于停下了身体。
他要做什么呢?
在千里茫然的神情中,织田作之助弯下腰,用力抱住了对方。
从未有过的、更加用力的、像是在抱着一个稍微松懈就会消失不见的存在。是会从指缝间流出的细沙,是能从天际消失的晖光。
“织田作?”
千里茫然地被织田作之助拥抱着,无措得不知道应不应该回抱住对方。
不是应该很生气吗?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织田作之助没有说话,他只是拥抱着千里,感受对方身体的温度,蓝色的眼眸里复杂难辨。
要他说什么?
说对不起吗?可是倘若说出口,那就代表着对于她所作所为的否定。
说谢谢吗?可是真的道谢,那岂不是过于傲慢了。
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谁又能说得出呢?如果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谁又一定会说自己能够做得比她还好呢?
织田作之助可以理解,可是织田作之助同样不想要接受。
他的自由,是她的禁锢。
这份代价未免也太过于沉重了。